動手,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也不太想吃,當轉移注意力了。
她重新拆了雙筷子,給肉翻面。
曹玉行滿意了,把跟前的空盤子往中間推過來,用筷子敲了敲盤子,“烤好的放這裡面,記得分分類,牛肉和豬肉别混了。”
李南星:?
你特麼在使喚誰?
李南星擡眼看他,對方正給烤肉灑辣椒粉,夾上蒜片,而後送入口中嚼吧幾下又吞下,反反複複。
五花肉茲拉茲拉冒油,往高處飛濺,她的手不能幸免的也被茲拉了幾滴。
也還行,也就剛開始時候有些疼,算不上什麼事。
李南星放下了筷子,靠回椅背,肉沒人翻面又焦了,煙霧氤氲着,緩緩升起,又被上方吊着的油煙機吸走。
她腦中莫名其妙地浮現一些畫面。
那是在一個老頭子家,院子很美,有一隻很吵的虎皮鹦鹉和又皮又可愛的狗狗。
夏天時候,他們在院子裡支着烤架,用一個木桶裝着冰塊冰着啤酒,老頭負責指揮,金毛負責煽動氣氛,她負責坐着享受美食,周時序就比較可憐,他負責幹活。
她記得周時序明明沒有刻意關注時間,為什麼就不會聊着聊着就忽略烤肉了呢?
大概是因為他擅長一心二用吧,擅長幫她做着事,還能聽進去她的話。
她也記得,周時序幹起活來,讓人很舒服,很樂意看,不慌不亂,有條理,動作又利落,是少年人特有的幹淨利落。
可能還是因為身材和臉擺在那,做點什麼都加分,會讓人想到淺藍色的浪花,清晨的薄霧,從遠山吹來的松風。
那天陽光恰到好處,風和日暖,一切都剛剛好,那一口肉嫩而不生,老頭自己配的醬料不比店裡的差,配着冰冰涼涼的啤酒,爽到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栗。
金毛飽了就躺,陽光灑下,它的呼吸很輕,老頭子一邊吹牛一邊給它扇風。
周時序熱時候,好看的手指會輕輕抓着領口抖兩下透透氣,會握着還鋪着水霧的冰啤酒,不緊不慢喝幾口,時不時還會和她碰個瓶,還要交代一句。
慢點喝。
老頭談笑時候,他會撐直腿,靠實椅背,摸摸金毛,聽到好玩的會輕笑,聽到不爽的也會蹙眉,還會及時阻止老頭口無遮攔說些太粗的話。
會記得肉好了夾給她和老頭,最後才是自己。
還會經常問一句。
星星吃飽了嗎?
星星累不累?
可是有他在,她怎麼會累?
服務員收走了空盤子,玻璃器具間的碰撞發出聲響,她偏頭看,隔壁桌已經換人,剛剛還是一大家子人鬧哄哄的,現在卻換成了小情侶,穿情侶裝,兩人坐一排,商量着點菜,有說有笑的,一起在點菜單上勾勾畫畫。
她按壓着戒指,指環和疤痕摩擦着,明明是痊愈的傷口,卻還碰觸了絲絲痛來。
曹玉行好像說了什麼,她沒聽清,回頭問:“不好意思,你說什麼?”
他又重複一遍:“我說你幹嘛不吃?怎麼隔壁桌的人你認識?看他們幹嘛?”
李南星看了眼烤盤,裡面的肉胡亂的攪成一團,混雜着熟的,生的,焦的,她夾了一團看起來熟也沒有那麼焦的放到碗裡,說:“習慣了慢慢吃。”
曹玉行卻露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平時吃飯也這樣慢吞吞的嗎?”
李南星:“嗯。”
他聽完後竟然皺了皺眉,深深地“啧”了一聲。
李南星被啧懵了,“有什麼問題?”
他悶了一口果汁,“你覺得沒問題嗎?”
所以?問題在哪?李南星等着下文。
他卻沒說,重新換了一盤肉“嘩啦”一下倒入烤盤,茲拉茲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隔着煙霧,李南星看到他抹了一把嘴唇,揉成一團的紙被丢進空盤子裡,動作太猛,又彈到桌面。
曹玉行睨她一眼,有些嗤之以鼻,一開口就精準踩到了李南星的雷區。
“那你這學上的還挺閑,難怪你畢不了業,我看你吃飯一點食欲沒有,磨磨唧唧的,吃個肉吃半天,感覺很矯情,聽阿姨說你也不是獨生女吧?”
李南星臉兀地冷了下來,幾乎是下意識就輕踢了一下桌角。
對面的人戴那麼厚的眼鏡依舊瞎:“阿姨說你不是那種嬌滴滴特能找事那一卦,誇你生存能力強,去國外時候年紀不大,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但今天吃個飯我覺得不像。”
李南星捏了捏指關節:“看來你研究生還真忙。”忙到腦子壞了,講不來人話。
腦子壞的居然還很自豪,身子往後一倚,翹了個腿,頭微微仰起,拽的和個二五八萬似的。
“那當然啊,不然我怎麼發那麼多文章?怎麼?曹阿姨沒和你看過?我碩士就發了三篇SCI,國獎省獎市裡的一個沒落下,優秀畢業生,你現在就算開學回去不吃不喝也很難超過我吧?”
李南星:“......”
神經病。
她居然想和這樣的人有商有量...做夢。
“曹阿姨确實沒發,不然您發份簡曆我膜拜膜拜?”
可惜對方聽不懂好賴,還真就當場拿上手機給她發了份簡曆過來,打開了什麼期刊半起身送到她眼前。
李南星掃到了個期刊名字。
笑了。
雖然她不是理工科,也不發那些SCI,按理說也不懂。
好巧不巧,或許是六人定理發揮作用,李南星有個和大兄弟大專業一樣的室友。
畢竟同住一個屋檐,又是同胞,室友比較外放,做什麼都喜歡講出來分享,時間久了,李南星對他們領域的東西多多少少有點了解。
SCI的級别,室友給她看過對照版本的圖片,簡單易懂。
把SCI和奢侈品包包來做對比,比如《Science》和《Nature》對應的就是愛馬仕。
大兄弟那文章,剛剛好她知道,水刊,二區。
她室友對那期刊的評價——回去投高校給人事部湊個數吧,懂行的老闆看不上這種期刊。
曹玉行要是騙騙不懂的小姑娘或者外行人還行。
唬唬不懂的家裡人也能行,畢竟還是有點影響因子挂在那的,有模有樣的...
但裝到她這,有點慘...
......
李南星的表情很一言難盡,給了他豎了個大拇指,無冤無仇,給對方留點面子。
但大兄弟腦回路非人,覺得她羨慕壞了,于是說:“你能懂我碩士就發這種文章什麼含金量吧?看得懂嗎?你要是想發,看在我們可能成為一家人份上,我可以給你看看初稿。”
李南星:“.....”
神經病嗎,她一研究曆史的,發什麼SCI?
她咬了咬後槽牙,皺着眉:“不勞您大駕,請不起。”
“我不收你錢,也就看你可憐,不學無術,混學曆的碩士我見多了,一點本事沒有,特别出國的,也就聽起來好聽,不都水碩嗎?一年能學出什麼來?更别說發文章。”
李南星:“.....”牛批,長見識了。
拜拜兄弟。
沒成想起身到一半,大兄弟理解不了,來了一句:“你要去拿喝的?幫我拿個果粒橙。”
我看你像個果粒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