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輕盈,一切都很輕盈,包括自己的腳步,瑪麗安走得很快,像是沒有煩惱的孩子,漫步在雲間。每一步都像是在飛翔。
瑪麗安舉着一盞燈一路從城堡的側門穿過貴族的府邸走到了中心大道上。已是夜半,陰雲遮住了月亮,幾顆星星慘淡的挂在黑幕上。
鼻腔裡充斥着泥土的味道,是金色的梧桐葉落在地上來不及掃開發出的腐敗氣息。
瑪麗安聽見身後有馬蹄聲。
是巡視的衛兵。
瑪麗安拉下兜帽,騎在馬背上的人下馬行禮。瑪麗安微微的擡手,讓他起身離開,繼續自己的職責。
走了幾步瑪麗安才想起來。這個人的頭是懸空漂浮的。
“一定是幻覺。”
接着瑪麗安拐進了一個小路。夜晚起了霧,狹小的小路隔着五米就看不清楚了。借着微弱的光源。瑪麗安朝前走,她聽見腳步聲,聽見牆内院子裡的貓叫,擡起頭,看見一隻烏鴉飛過去,正好落在出口的雕像上。
羽翼濃黑的烏鴉落在白色神像的手指上,反差大,看起來頗有美感。
瑪麗安對那隻烏鴉吹了下口哨,沒有想到這個小家夥也回應了一句,叫了起來。
再次走到了大道上。
一群穿着戲服的人走過去,他們喝了酒,身上還有酒氣,語調像是大陸對岸來的,口音和瑪麗安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很相似,不過瑪麗安說不好當地的語言,她一直被教導說純正的法蒂語,教會學校裡甚至會在課堂上要求孩子們說古法蒂語。瑪麗安聽着這些人時而罵罵咧咧,時而贊美不斷。
離開後,瑪麗安覺得耳邊安靜的寂寞。
偶爾會遇上幾個拉着牛車過路的。
走着走着,她穿過了熱鬧的貧民窟,看見了豔麗的店面,裡面的男人和女人衣着暴露,模樣還算精緻。
他們對瑪麗安招手,要是換了其他時間,瑪麗安就熱情的回應了。現在,她還要趕路,隻好擺擺手。
不遠處,過了一座橋,朝上坡路走去。瑪麗安繞過小樹林,再次看見了那隻烏鴉。
瑪麗安确定是之前看見的那隻。
黑色的羽毛和瑪麗安的卷發一樣漂亮。
瑪麗安走上前。
四周的霧更濃了。幾乎看不見面前的景色。
瑪麗安跟着烏鴉,一路走過墓地,長長的路似乎看不到盡頭。
那些漂亮的墓碑前後站着或坐着人,這些人是透明的,穿着不同朝代的衣服,他們看着瑪麗安。
瑪麗安也看着他們。
“你死了。小姑娘。”其中一個女人說。這是個穿着一百年前服飾的女人,妝容精緻,服飾華美,瑪麗安有一條樣式和她相似的裙子。
“不,我沒有。”瑪麗安說。
“你可以摸摸你的心髒。”女人笑着說。
瑪麗安摸着自己的胸腔,她感受不到任何的跳動。
她有些疑惑。
“不,我知道自己沒有死。”瑪麗安說。
“沒有人會承認這種事。”女人道。
“不,她沒有死,她是佛雷澤家族的人,是死亡的後裔。”一個隻有半張臉的祭司說,他看起來像是曼克司提家族的人。
“是的。”瑪麗安回答。
“那你走到花園裡,看見十字路口的雕像了嗎,那座小花園,你可以穿過去。找到他,很幸運,有人要庇佑你。”華服的女人指着遠方,然後她又說了句,“我要梳頭了。”
說着,她将自己的腦袋拽了下來。
瑪麗安沒有驚訝,隻是好奇的看着。
“我喜歡這樣梳頭。”女人說。
“是的,這樣的确會方便。”瑪麗安說。
“我喜歡你的頭飾,聽說你是公主,你路過墓園的時候我看見過你,你坐在馬車上,很威風,就和當年的我一樣,不過你要當心,宮廷生活很危險,你要保護好你的腦袋。”
“是的,我的會的。”瑪麗安說着摸摸自己的脖子。
她有些好奇這裡為什麼會有過去王族的墓地,這個高貴的女人大概率是伊瑞歐家族的成員,她為什麼會被葬在這裡,雖然這裡也是地位偏高者的墓地,按習俗,她應該在聖殿的地下墓穴中。
可能,她是私生女。
“你有漂亮的脖子,就和我一樣,你要好好的對待生活,小心黑暗中的匕首。”女人一邊說一邊梳理自己的頭發。
瑪麗安對他們道别。按照指路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走道了十字路口,看見了小花園。花園種着白色的玫瑰,玫瑰的尖刺像是長槍。
瑪麗安繞過花叢,走進了裡面。這裡的天空幾乎要被植物覆蓋住了。
隻看見小小的天空。
露出極少的月光,照射下來。
一尊華麗的雕像呈現在瑪麗安面前。這是一尊騎馬像,駿馬看上去威猛,充滿了力量感,厚重的石頭給人的質感卻是輕飄飄的,像是一團雲。馬背上的男人俊美無俦。他長發,面容俊美,五官深邃。
“是你叫我來的。”瑪麗安放下手中的小燈。
美麗的神明睜開了眼睛。
瑪麗安說:“你是,死亡。”
紅色的眼睛,白色的雕像有了人的肌膚的質感,但又比凡人的肌膚要堅硬,也更加完美。
“你要送出祭品。愛與死。”
神明開口,死亡的嗓音如此的溫柔,像是在歌唱。
他手中握着巨大的鐮刀,瑪麗安看着上面的血迹。
“獻祭?”她問,“我要送給你什麼東西才能換來你的祝福。”
“獻祭你最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