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選手吉絲選手迦勒選手,真子姐彩音姐優愛姐,波蘭巴西法國意大利……你總是這樣。”她泣不成聲。
“比賽輸了,徹底結束了,隻要看到喜歡的選手喜歡的球隊消息,你立刻就興高采烈,永遠永遠關注着那些你接觸不到的球場。”
“為什麼啊?明明輸了,明明所有人都在哭,為什麼隻有你能擦幹眼淚坦然地說‘已經打得很好了’,這句話是你應該說的嗎?”
“你就完全,不會不甘心嗎?”
最後一滴眼淚從臉頰劃過,滴落到褶皺的筆記本上,深川晴站起身,努力控制抽噎,壓平語氣。
“輸還是赢,你其實根本無所謂吧?”
原野綠想要搖頭。
她想否定,想立刻拉住深川晴的手大聲辯解,可張開嘴,那一年加濑棠冷漠的臉浮現在腦海。
“算了吧,你不适合打排球。”
二傳手學姐平靜的語氣不帶任何勸說性質,仿佛陳述事實。
那張臉和此刻的深川晴重疊起來。
好友握緊拳頭:“就是因為這樣,我們(千鳥山)才去不了全國。”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去不了全國!”
這是深川晴丢下的最後一句話。
*
原野綠穿過樓道下樓,迎面碰上影山飛雄。
“綠,谷地同學在找你……”二傳手擡眉,頓住,“發生什麼了?”
“哎?”
見女生神情恍惚,影山升到一半的焦急和怒火僵住,嘴唇開了又合,低聲道:“你在哭。”
原野綠愣愣地抹臉,一手水漬。
“糟糕,我都沒發現。”她好笑地擦着臉頰,淚水卻越掉越多,“奇怪,為什麼……”
影山手伸到褲袋裡又徒勞地掏出來,已經換上第二套隊服,身上沒有紙巾。
“抱歉。”原野綠将整張臉埋到手掌心,半晌,吸了吸鼻子調整過來,隻剩眼眶通紅。
“為什麼哭?”
“嗯……”她為難地笑了一下,像是覺得不好意思,“真子姐突然退役了,有些難過。”
說着邁下最後一級台階:“仁花學姐找我什麼事?”
影山抓住她的手。
他固執地站在原地,說出的話沒頭沒尾:“鼻子。”
“?”
“綠說謊的時候,會摸鼻子。”
影山飛雄不介意原野綠的謊言。
但此刻全身的細胞都在呐喊,提醒他不要松開這隻手。
“會嗎?才沒有。”又撓了撓鼻尖。
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要對他說謊?
影山不明白究竟是原野綠的謊言更讓他難受,還是原野綠的沉默會更讓他擔心。
原野綠搖了搖胳膊,沒掙脫開:“比賽要開始啦,仁花學姐還在等,走嘛。”
他終于回過神來,緩慢地松開指尖,低下頭。
“……說出來更輕松。”不要撒謊,不要沉默,有困擾就尋求幫助,就算能聽你說、能得到答案的不是我也沒關系。
——真的沒關系嗎?
他看着原野綠刻意擺出的笑容。
山口說:“要坦誠地表達自己的心意。”
烏養教練說:“你可以更自信一點。”
日向說:“你怎麼最近……缺少自信?”
回憶裡表情各異的臉閃過,最後定格在原野綠的雙瞳。
“飛雄,要對自己更自信一點哦。”
女生微擡起頭,路燈在她額上灑下發絲的陰影,腳邊的流浪貓喵喵叫,婉轉黏糊。
“我很在意。”影山飛雄重新抓住那隻手,手腕纖細,半個手掌就能圈住。
“傷心的原因,哭泣的原因,不去白鳥澤來烏野的原因,還有……不打排球的原因。”
“我全部都想知道,在意得不得了。”
他上前兩步,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氣勢逼人,原野綠整個人似乎都被他靠近的上身籠罩。
但最後吐出的話語格外輕柔:“綠,可以告訴我嗎?”
距離太近,影山可以清晰地看到原野綠的笑容從僵硬到消失的全過程。
然後再次哭了。
這下影山徹底慌亂了,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難道把人吓哭了,慌張地松開手,結結巴巴沒說出半句話來,原野綠先一頭撞進了他懷裡。
“對不起。”她額頭抵在他胸口,些許的濕意透過衣服布料浸潤,灼燒般刺痛。
“和飛雄說了很多謊,對不起。”
“……”
影山扶住原野綠顫抖的肩:“沒關系,我原諒你了。”
她點頭,站直身子,此刻的笑容才是真正的破涕為笑:“嗯,謝謝飛雄。”
說完端正神色:“但是,現在我沒法給出答案,因為我自己也還沒想明白。”
廣播在頭頂播放,賽前熱身時間到了。
“等我想明白,第一個告訴飛雄,好不好?”
這不是影山期待的答案。
可他無法再對眼角還閃着淚光的原野綠開口,壓下心緒。
“說好了?”
“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