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要好好顧着身子,怎麼自己不愛惜,那女修士可比你要能捱得多了,一場雨而已。”
季宿白說罷,将傘往甯歸硯那邊傾斜一些,擋住忽如其來陰冷的風。
他又道。
“風要盛了,别染了風寒。”
甯歸硯張開眼,額頭下方略微的燙意讓他松了松手中的劍,他未作聲,衣角搖曳的同時,風聲鶴唳。
風在幾人踏入山村外那棵巨大的百年老桑樹身邊時猛烈,甯歸硯腦後的紗布被吹得胡亂拍打起來,觸碰到臉頰一側時能感覺到疼痛,他擡手要将其牢固住,另一隻手從耳側越過。
那隻寬大的手将那亂飛拍打的東西朝一側撇開,随後又将揚起的發絲捋了捋。
季宿白收回來手時捏了個術法,将周遭的風給擋住了。
旁邊的人有樣學樣,将這忽如其來的陰風給擋住,差點被吹走的傘也保住了,但雨卻是驟然停了。
甯歸硯收起傘,擡手将腦後的眼紗往前捋了捋,不自在得撇開頭,目光追随那回村的大爺而去。
大爺敲了敲拄拐,轉過身來,咧開他幹枯的嘴角,嘴邊冒出絲絲的血色。
他道:“既然雨停了,你們便在此休息片刻吧,天亮後,就快些離開,晚上可不要出來了,莫要打擾了這村裡的人。”
說完顫顫着身子,全身的重量似乎都依靠着那根拄拐支撐,他走進濃霧當中,又一陣風吹,吹來過多的塵埃,晃了眼,人便瞧不着影子了。
一群人進了村子,見到村内的人,得知這村落許久未遷來人,多是荒廢的房屋,可盡情躲避,這麼一大群人便也不愁地方呆了。
甯歸硯帶着林言言幾個人挑了間房屋進去,撿起門邊的木枝将堂屋内的蛛網都清除幹淨,還在屋内找到了幹燥的木材,便添了火,給幾個女修支起篝火,随後離開那屋子,去了旁邊的小草房。
草屋内現在還比較潮濕,幾人是萬萬不想坐下留個屁股印子的,便都站着。
甯歸硯靠在門邊,和曆青一塊守着旁邊屋内的幾位女修。
他擡頭望了望,手中一晃燃起藍色的焰色,周身便被照亮了。
焰火從指尖脫離,藍色的尾迹在甯歸硯眼側劃過,像一隻螢火似的轉悠起來。
甯歸硯撚撚手指,忽然開口:“阿青,可有聞見什麼味道?”
這陰暗潮濕的村内除了那腐敗潮濕的氣味,還摻雜着一種令人掩鼻歎息皺眉的氣息,穿透了空氣中的塵埃,要同那陰冷的風一起吹進人身體裡,再融合,與血液彙成不可分離的東西。
曆青聳了聳鼻尖,肯定地回答:“師兄,是腐屍的味道,很重,從入村開始就一直有,越是往裡面,就越濃重,這味道不是這一處有,濃濃淡淡的,分不清是從哪兒來的。”
他目光朝木栅欄旁早已損壞的門上看過去,那扇木門擅自倒在一側的草堆上,也不知是誰将它放上去的,但門的邊緣處清晰地展示着扣抓的痕迹——是人的手長期在上面抓繞造成的,旁邊還有已經凝固成一塊一塊的黑色。
“這村子裡不幹淨。”
曆青說道。
這事大家心裡都清楚了,在山下時便能感覺到一些淺淡的與靈氣相沖撞的氣息,若不是怨,便是魔了。
這村子裡陰風如此重,還有那面容像極了死去已久屍身的老者,那不沾染泥土的布鞋,一切都有據可循。
甯歸硯咬了下唇,心想他可真是個災禍體質,倒黴事總能找上他,就是去參加個什麼比賽,也能遇到不幹淨的東西。
唇邊微微疼時,他停下動作,後脊從門上移開,将腰側的玉笛拿起晃了個漂亮的圈。
“既然不幹淨,就出去看看。”
說完,和曆青各自分頭,叫幾個修士組隊去村内各處瞧瞧。
甯歸硯被看得緊,和誰一塊不言而喻。
季宿白身邊最為安全,因此也沒有誰跟着來,兩人去了村頭,又瞧見了那棵古木參天的老樹,枝繁葉茂的模樣和後方荒敗的村落并不相稱。
甯歸硯走近去,擡手在樹樁上拍了拍,估摸這大約得十多個人環圈抱起才能将這樹樁給合抱起來。
他靠在樹樁上,擡起手捏住一個訣,幾秒後轉身。
“走吧。”
季宿白側目:“沒東西?”
甯歸硯笑笑:“不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笑了笑,手指在身前轉過一圈,最後停在右側。
“我的意思是,這都是。”
說罷,正要跨出步子,目光一滞,他停住腳步,拉住季宿白的袖口,指了指方才手指停頓的地方。
“我們來時,那兒有人?”
季宿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隻隐隐在迷霧中看見一個身影。
女人站在樹的一側,距離不過十幾步遠,瞧不清她的面容,雖是面對着樹,腦袋卻向着左邊偏,她未簪發,長發披散而下,風揚起一些,又有迷霧将其遮掩。
“是個女人。”
季宿白道。
“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