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運不濟,時運不濟……祝煜沉重地歎了口氣,繼續在紙上筆走龍蛇。
“将軍!”副官繼續念叨。
祝煜終于忍無可忍地暴起,“将将将将将,将你個鬼啊!你很閑嗎?我就是想給我娘子寫個書信玩點情趣,你怎麼就這麼多廢話呢?要不去吃十個軍棍給你活動活動筋骨?”
副官當然知道祝煜不會真的罰自己,為難道:“我的意思是,您這字……聞侯怕是也看不懂啊。”
“我字怎麼了?”
“嗯……特立獨行,根骨清奇。”
說完副官後腦被削了一巴掌。
可他說的也在理,若是旁的情書也就罷了,這封信萬不能看不懂的。若是自己不是親筆寫得,又覺得惋惜,于是祝煜沉吟片刻,期許地望向副官。
“你的字如何?”
“我?”副官腼腆地笑了起來,祝煜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個時辰後,副官大汗淋漓地跑了回來,綁回了王小蔔。
祝煜看着小王,語重心長道:“小王呐,咱們認識也挺久了。你得拿出你最好的筆法來寫,寫得好,玉津南坊菜館子你随便吃,寫不好看……我便讓你吃軍棍。”
小王聽得汗流浃背,“我能拒絕嗎?将軍。”
祝煜一把将人按在案前,暢快地笑道:“怕是來不及了。”
祝煜口述,王小蔔溫吞寫着,一筆一劃都仔仔細細,不拿捏好不敢輕易落筆。
越是往下寫,王小蔔越是覺得不對勁。
“将軍,您這封信是什麼意思?”
祝煜故作輕松,“能有什麼意思?不該問的不要多問。”
小王心懸了起來,下筆都開始打顫。
一封信洋洋灑灑寫完,小王不愧是當年祈華堂響當當的筆杆子,筆和人的氣質完全不同。小王迂腐,小王的字甚是豪邁,行雲流水,力透紙背。
小王問道:“落款是将軍您的名諱嗎?”
“嗯,寫那個啥吧。”
“哈?”
祝煜有些難為情地道:“祝小花。”
“這這這,這小人可不敢寫。”小王捧起筆,對于祝煜倒是不怕了,更多的是惋惜。
祝煜暴躁起來,“去去去,要你有什麼用。”
于是接過筆,認真在落款處寫了三個字:祝小花。最後福至心靈,還畫了朵小花,倒是與當年建明殿門前刻的那朵一模一樣。
他把書信交給小王,鄭重道:“戰事平定,請你交給聞侯。在這之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自己心裡清楚。”
小王接過信,“将軍啊……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祝煜想了想,拍了拍小王的後背,“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事情就是這樣了。”
小王心裡百味雜陳,“我能抱抱您嗎?”
“你?”
祝煜上下打量小王一番,老大不小一個男人了,臉上都挂了須子。喚他小王不打尊重,實際上論年紀要比自己長十歲有餘。若真是抱起來……祝煜不寒而栗。
小王道:“将軍,當年可是我引得您去的圜獄!”
“好好好,抱吧抱吧……”祝煜眼一閉心一橫,摟過小王,倆人中間還是隔了一大塊距離。
祝煜道:“你怎麼這麼多愁善感。”
“是将軍鐵石心腸。”
“滾。”
送小王出了營後,祝煜本是想去看看聞霄。想着馬上要出征,總要叮囑這不省心的女人幾句。
他處理好營内事務,打馬進城,直奔阚氏藥局。
剛尋到聞霄的住處,就看到她伏在案前,忙得那叫一個焦頭爛額。一旁阮玄情的嘴就像是連珠炮,越說聞霄越是頭大。周邊伏着幾個人,衆星拱月圍在她,偏偏她沒什麼架子,該怎麼焦慮怎麼焦慮,一點也不掩飾。
祝煜倚在門前,忽然不願意進去打擾他們。他開始細品聞霄在日光下晶瑩的眉眼,沉思的時候整個人書卷氣更濃,像是一副水墨畫卷。
好清麗的一個姑娘,怎麼就落自己手裡了。
祝煜越想越是歡喜,竟盯着屋裡的聞霄,自顧自笑起來。
蘭和豫端着一摞冊子進屋的時候,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呦,祝小爺,嘴抽筋了是嗎?”
“啧,你好好一個美人,嘴能不能溫和些。”
蘭和豫是樂得聽這聲“美人”的,雖說容貌受損後,再聽有些紮心,但也總比沒人喊要強。
她總是看得很開。
“進去聊聊?”
祝煜卻問,“裡面都是誰啊?那個是不照川的新君侯?”
蘭和豫歪頭看了眼,“是啊,讨論糧食的事呢。如今不少城擠壓了流民,戰火連天沒人管他們死活,在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亂子。小霄看中了塊地,土質不錯,若是能用來安置流民,日後再耕出來地種上不照川的麥種,想來對這些流民也是好的。”
祝煜不懂這些,隻覺得聞霄聰明能幹。
好聰慧的一個姑娘,怎麼就落自己手裡了。
“嘴又抽筋了?要不要叫阚冰給你看看?”蘭和豫輕聲問,“還有,你不進去嗎?”
祝煜道:“不打擾了吧,我也不愛聽你們唠叨。你臉色是怎麼回事,中毒了嗎?”
蘭和豫撫了撫自己的面頰,“吃不好睡不好,臉色上哪好?去去去,不進來就一邊呆着去,站在這裡笑得像個癡漢。”
祝将軍就這麼水靈靈的被攆出了阚氏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