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她笑了笑,開始關心純妃:“我記得純妃姐姐也有幾年沒有見着父母親人了吧?”
純妃扯扯嘴角:“有四五年了。”
嘉妃感歎一聲,道:“想必姐姐很想念父母親人吧?”
純妃不想搭理嘉妃,礙于孝道,簡單地“嗯”了一聲。
嘉妃便把怡嫔與陸薇兩個一指:“純妃姐姐請看,怡嫔、陸答應俱是蘇州人,姐姐與她們是老鄉,閑暇時正正好大家夥兒時常聚在一起聊聊家鄉,或可緩解思親思鄉之情呢。怡嫔、陸答應,你們說是吧?”
是什麼是啊!
陸薇在心裡把嘉妃罵得半死。你要去跟純妃别苗頭,帶别人做什麼,吃飽了閑的慌!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哪有這樣的好事!
尤其是純妃以一介漢籍民女,混到了乾隆後宮的老四,有子有寵有資曆,若不是出身,人家混到前三名不是問題。
人家純妃娘家早已擡旗,純妃如今更是以“蘇佳氏”自稱!
她十分忌諱出身,嘉妃可以說故意在戳她的心窩子裡。
已經前輩大佬被點名了,陸薇隻得站起來,好在她前面還有一個怡嫔頂着。
怡嫔雖然得寵,但根基遠不如嘉妃,不敢得罪,隻得含糊道:“娘娘說得是。”
既然怡嫔已經說話了,陸薇就低着頭裝羞澀。
純妃的臉色早已經變了,捏着帕子,捂着胸口蹙眉不語,柔弱可憐,然而此刻皇帝不在現場,沒法憐惜她。
在座的其他嫔妃中,皇後狀若不察,低頭喝茶;娴妃面無表情;愉嫔低着頭看衣服上的紋飾;舒嫔年紀太小,瞪着一雙天真的眸子好奇看着純妃……
沒有任何人幫她說話,再看嘉妃那張得意洋洋的臉,純妃咬咬唇,咽下了這份屈辱。
富察皇後看着差不多了,抿了一口茶,随意轉了話題,又閑聊了幾句,結束了這次請安。
和諧後宮之下靜水深流,其實嘉妃挑釁純妃對她自己并沒有什麼實際上好處,但她精神上确實舒服了。宮裡的生活讓人變态,頂好偶爾發個瘋,讓情緒有個突破口,如此才能繼續這沉悶的深宮生活。
陳貴人随着愉嫔去永和宮看望五阿哥,陸薇便與魏答應結伴回鹹福宮。
魏答應同情地對她說:“你以後千萬離純妃遠着些呀。”
純妃今日吃癟,一時奈何不了嘉妃,但她如果遷怒陸薇還是非常容易的。
陸薇苦笑:“我現在不但要離純妃遠些,還要離怡嫔遠着。”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鄉逢故知,在她這裡簡直是噩夢,估計這兩人巴不得她趕緊從宮裡消失。當然純妃同時也希望怡嫔消失——陸薇和怡嫔的存在永遠在提醒純妃的真正身世。
陸薇歎氣:“現在我倒很不想去木蘭秋狝了。”
魏答應同樣歎氣:“咱兩換換就好了。”
想去的去不了,不想去的偏要去,人生就是一出陰差陽錯的滑稽劇。
……
壽康宮。
皇太後鈕祜祿氏靠在榻上閉目養神,娴妃站在身後一邊給她捏肩膀,一邊輕聲說着宮裡近來發生的大小事情。
當聽到皇後改革侍寝制度,着力提拔新人時,太後睜開了眼睛,笑道:“她這是着急了。”
婆媳是冤家,尤其是到了本朝本代,皇帝把個妻族當寶,對富察氏一家百般重用,對比着母族鈕祜祿氏便顯得格外寒碜。再想想當年康熙帝對佟佳氏何等的好,太後心裡怎麼能舒坦!
進宮之初,這對天家地位最尊貴的婆媳鬥過幾回法。從表面上看,太後身為婆母,有天然的優勢,然而她卻是在皇後手裡吃過一次大虧,差點跟皇帝鬧掰了。
漸漸搞清楚皇帝兒子的底線後,太後熄了某些心思,但她不肯在後宮做聾子啞巴,故而扶植娴妃為自己所用。
娴妃那拉氏,容貌端莊,學識尚可,祖上世襲佐領,标準的滿洲旗人出身,放在宮外,也是一個出類拔尖的女子;但放在宮裡,隻算得上不好不壞的中等——這也是皇太後選擇她的重要原因,她覺得娴妃像自己,日後未必是沒有福分的。
娴妃沉穩心寬,不急不躁,交代的事情都能有條不紊得做好,太後挺喜歡她這一點。
但作為嫔妃,着重點還是得在皇帝身上。
宮裡的高位嫔妃們各有各的神通,到了娴妃這裡,突然就沒存在感了。
現今嫔妃排位中,娴妃其實不低,居于第三位。然而純、嘉二妃别苗頭,從來沒想到過地位在她們之上的娴妃。貴妃偶爾也參與鬥法,同樣直接把娴妃無視掉。
娴妃硬是把自己活成了後宮中的隐身者。
太後皺着眉頭看一身墨綠色旗裝的她:“你今年才二十三歲吧,怎麼穿得恁老氣,鵝黃柳綠海棠色才是你們小姑娘該穿得顔色。”
小姑娘?娴妃心道,她不年輕了,舒嫔、魏答應、陸答應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小姑娘。
心裡這麼想,她面上依舊恭敬道:“謹聽您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