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我的内心好像并沒有輕松下來,這些愈積愈多的陰影,每個人每件事,都還是牢牢地壓在我的心上。
我不是受害者,卻身處風暴的中心。
但我無能為力,所謂的調查和獲取證據,我都無法深入。
我甚至連接近李勝的勇氣都沒有。
我勸自己接受眼下的一切,努力做個正常人,走入正軌。
這種想法持續了幾個月,直到2020年三月,我收到肖芸的一封信。
信封上寫了她的名字,她不是通過郵箱,而是不知何時,悄悄塞到了我小區保安的手上。
我從保安的手中接過這封信,回家拆開,裡面隻有一份簡單的檔案和照片,應該是肖芸自己整理的。
一個清秀可人的女性照片,姓名:盧霜,現作為護工,就職于某家精神病院。
我定睛一看,認出這家精神病院正是莫季紅所在的那家醫院。
但除了這份簡單的檔案,我沒有看出任何端倪,肖芸想要告訴我什麼呢?
對她來說,關于那些事情,不是已經終結了嗎?
我坐立不安了幾日,前段時間下定決心重新過好個人生活的打算開始頻繁動搖。
也許是我的反應太過上臉,連對他人情緒感知極差的李慧民,都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他逐漸長大,雖不善言談,但總歸不再長時間不發一言,偶爾他也會跟我交流,哪怕隻是短短幾句。
“姐姐,你怎麼了?”有天我倆在吃晚餐時,他主動問我。
我有些許訝異,這是他頭一次主動關心我。
我看着他的臉,男孩子長得快,如今他稚嫩的面容已經逐漸褪去,成熟和穩固的青年男性的樣子和氣質正慢慢凸顯出來。
我這才發現,他跟李慧倩越來越像了。
“沒什麼事。”我搪塞過去,這些事情與他無關,我希望他能徹底同過去割裂,這麼多年來,我甚至很少在他面前,提到李慧倩。
他需要一個嶄新的生活和未來,所以,我不能将他拉回去,哪怕簡單的提及。
“前幾天夢到姐姐了。”李慧民說。
他的眼神單純又認真,我意識到他說的姐姐,就是“李慧倩”。
“哦?夢到她什麼了?”我假裝無意地問。
“她問我過的好不好,我說我過得很好,我問姐姐,你過得好嗎?”李慧民的話句句敲打在我心上。
“她怎麼回答?”雖然隻是一場夢,但我卻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夢裡的回答。
“姐姐說,她被困住了。她說後悔死掉了。”
晚餐結束後,我給肖芸撥去了電話。
“你寄給我那封信,是什麼意思?”我不解又尋求答案,肖芸是不是其實也不想放棄。
“盧霜,就是劉月敏。”肖芸在電話那頭平靜的闡述,我的内心卻像炸了驚雷般大為震動。
“什麼意思?”我的大腦卡頓,有一瞬不敢相信又無法理解。
劉月敏,就是那個下落不明,可能遭受過侵害的受害者之一。
“說來話長,我去探望莫季紅的時候發現的。我在廠裡呆的時間久,雖然沒跟她有太多往來,但我能認出她的模樣。”
我拿着電話,站在卧室陽台,此時夜已深,月亮窄如彎鈎,光像暈開的胭脂,朦胧不清。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信息?”我問肖芸。
肖芸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她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知道,也許你需要。”
“你不是勸我放棄嗎?”我承認自己有點不依不饒,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我希望她也能看清。
“我不知道。”肖芸隻重複這句話,她仿佛壓抑了許久,雖未失态,但聲音卻在低低顫抖。
“你在信裡隻附了盧霜的資料給我,并沒有透露隻言片語,你其實是在賭我會不會繼續,會不會打電話給你,對嗎?”
肖芸再度沉默,兩分鐘後,她悄然挂斷了電話。
在這兩分鐘内,她的内心肯定也發生過劇烈的鬥争。而我也更加确信,我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