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雨和肖芸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時間一晃就到了2020年,李慧倩已離開快三年了,我通過一些路子多的熟人,打探到了林思渺的下落。她依然跟以前一樣,過着有今朝沒明天的“危險生活”,做别人的“危險情人”。我不敢打擾她,但我冥冥之中有種感覺,總有一天,我需要她。
在這期間,李慧民一直跟我生活,我的工資尚能支撐二人生活,就是對他上學有點困難。李慧民即将14歲,他上學年紀稍小,現在也才剛小學畢業,為了讓他順利進入中學,避免繁瑣的手續,和我無法說清的收養關系,我腆着臉,找了父親幫忙。
那是自大學畢業後,我倆第一次見面。
曾經的家,如今已不是當年的樣子,内部裝修大改,一切都是嶄新,且符合他的新妻子需求的樣子。
我進門,就像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除了局促和無所适從,我絲毫不覺得舒适。
不過,這個家曾經與我而言也隻是空蕩蕩的殼子罷了,我印象中的家,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們一家三口完整快樂生活的那個老家屬院。
但這裡,至少還留有一部分我和李慧倩的回憶,不多,但足夠深刻。
父親的懷裡抱着他的兒子,他的妻子熱情地招呼着我,但她的熱情也充滿客套和疏離,眼神時不時劃過一絲不安,我想,她是怕我突然回歸投入這個家庭的懷抱吧。
這個家庭,早已沒有我的位置。她的擔心,完全多餘。
父親不知道我收養了李慧民,我也隻說,是朋友的親戚家收養的小孩需要一個簡單直接的入學名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需要他幫忙打個招呼。
父親意味深長地看着我,眼神中沒有慈愛,滿是懷疑。
我對他的感情異常複雜,但我清楚,這其中,恨的比例占了所有情感的上風。
我咬着牙心想,為了李慧倩姐弟,我隻求他這一次。
但當時的我并不知道,如此恨着他的我,竟然軟弱無力到多次需要他的幫助,來渡過一些難關。
這讓我更加難堪和難以面對自己的内心。
他的兒子在他懷裡鑽來鑽去地撒嬌,他的妻子為了不打擾我們談話,哄着小孩走了。
我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心裡升起的是一陣悲哀。
我曾經也是如此。
我的母親,也曾以為,她嫁的那個人,如此完美。
可現在呢?我望着父親,用眼神無聲地問他,他是否還在背着妻子,和别人做一些苟且之事?
父親的心理素質很高,我總感覺他望穿了我的心事和把戲。
許久,他長歎口氣,答應了我的請求,事情就這麼輕易地解決了。
臨走時,父親試探性地問我,今年過年要不要跟他們一起過?
我瞥向一旁哄着孩子,但耳朵時刻朝向我倆的妻子,我從她緊繃的側面,看出她十分在意這個答案。
“不了,我有約了。”我拒絕了父親。
我又瞥了一眼他的妻子,隻見那緊繃的側臉,似乎瞬間松懈下來,變得舒展。
2020年過年,我并沒有約,但至少,我不再是孤單一人。
這個新年,我和李慧民一起度過。
我在家裡笨手笨腳做了幾道菜,李慧民不愛說話,很少跟我交流,但我做菜的時候,他總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邊,幫我搭把手,洗個菜什麼的。
我把魚扔進鍋裡,魚尾巴突然劇烈地擺動起來,給我吓了一大跳。李慧民見我驚慌失措的樣子,咯咯咯笑得直樂。
飯菜上桌的時候,春晚已經開始。我和李慧民對着一桌簡單的菜,已經覺得幸福和難忘。
我倆相視一笑,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我從他的眼神中讀出安定與平和。他在我這裡,感覺安全和自在。
這對我來說,無異于最好的禮物。
我不禁内心感慨:即使我好像一直處于孤獨之中,身邊的人來來回回,短暫停留在我身邊,但至少生活在逐漸變好,我也有了陪伴和慰藉的家人,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正陷入巨大的心理抑郁和崩潰中。
“生活會一點點變好的,對嗎?”我望着李慧民,但實則是喃喃自語。
李慧民沒說話,沒太理解我的意思,他開始埋頭專心吃飯,不再在意我。
除夕夜當晚,煙花升空之時,我分别收到了張輝、聶雨和肖芸的新年短信。
三則短信都很簡短,但對我來說,卻是莫大的祝福和歡欣。
至少,有人記得我的存在了,不是嗎?
我突然感覺,日子好像這樣平靜地過下去也挺好的。也許肖芸說得對,對于那些受害者,我還能做什麼呢?也許連她們自己也已經放棄了,那我還有什麼執念,非要雞蛋碰石頭,在束手無措中硬怼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呢?
我其實,什麼都做不到,與其當個鬥士,不如安安靜靜,忘掉一切,做個普通人,繼續我的生活就好,反正我也并沒有受到傷害,對吧。
李慧倩的痛,我能理解,但也隻能理解,我能做的,就是繼續撫養李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