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招待衣身的地方就在大廳裡。一隅,有桌有凳,不過用屏風隔起來,算是個小小的獨立空間。畢竟,以衣身的身份,還沒有資格進入單獨的會客間。
兩人互通了稱呼後,衣身便拿出一張圖紙來:“阿照姐姐,我有一樣東西,想給您看看。”說罷,便将圖紙遞過去。
美女阿照接過圖紙,便見圖上畫着一副屏風支架。筆觸纖細柔弱,卻畫得頗為精緻,甚至還标出了尺寸。看得出,繪圖者是個細心之人,功底也不錯。
“你畫的?”阿照細細打量着屏風中的花紋,頭也不擡地問道。
“是。畫得不好,您别見笑。不是我誇口,實物可比我畫得好上百倍。您若是見着,一定目瞪口呆。”衣身拼命鼓吹。
“你這屏風從哪裡得來?”阿照輕聲細語地追問。
衣身急忙解釋:“這是我從西陸一家二手貨店裡買來的。至于他是從哪裡得來的,我就不曉得了。”
衣身明白,這樣的好東西要轉手,來曆出處總要問清楚,不然,萬一是個贓物怎麼辦?不過,她也不傻,不會直白地告訴對方這架屏風是她從西陸雲輪渡口的破敗小店裡撿來的。反正,阿照也不大可能去西陸驗證自己說的是真是假。
阿照微微一笑,也不知信沒信衣身的話。
“這樣的好東西,阖該留着才對,将來也是個不錯的傳家之物。何必要出手呢?”
衣身聞言大喜,立馬抻長了上半身,“阿照姐姐,您也看出來了這是個好東西?姐姐又美又有眼光,可真厲害!”反手一記馬屁,拍地順溜。
阿照不由啞然失笑——來小宮的客人不計其數,或故作高傲或谄媚讨好,看多了,各個兒都顯得面目可憎。可眼前的小姑娘如此直白,卻有趣多了。
“你也說了,這是剔紅。如此大件的剔紅,倘若工藝真得好,自然是好物件。”阿照颔首道,隻是她還有一句話沒說——這等尋常人眼中的頂級好物件,在水晶宮人的眼中,卻不過是“尚可”罷了。
“說罷,你有何想法?”阿照放下圖紙,擡眸直視衣身,“想賣給水晶宮?”
小宮的作用之一,便是分流一部分想要與水晶宮做生意的人。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貨品舉世無俦價值連城,可到底是不是那麼一回事兒,總得要過過眼。水晶宮主人日理萬機,自然不可能成天價給人鑒寶,自有下屬分擔處理。
阿照是陸上龍王的親信,打小兒得其栽培,眼光、手腕都不遜于常人。本來,鑒寶這等粗活完全用不着她出手,隻不過今日湊巧給她遇上衣身。原本,她就對這位黑貓的主人有點興趣,既遇上了,自然要旁敲側擊一二。
阿照隻當衣身是個尋常的賣家,卻不料衣身另有打算。
“阿照姐姐,其實,我并不是想要賣掉屏風。”衣身扭捏了一小會兒,方小聲道:“我。。。。。。我想。。。。。。用這架屏風換一塊陰沉木。”
“陰沉木?”阿照有點吃驚, “一塊陰沉木?不是一方?”
“不不不!”衣身吓得直擺手,“一塊——一小塊就好!”她趕緊比劃了一下,以示自己真得就隻想換一小塊陰沉木。
阿照饒有興趣地望着她,“這麼點兒陰沉木能做什麼呢?隻怕連個首飾盒都做不了。”
——倘若衣身獅子大開口,阿照是會眼皮都不擡一下地送客。可小姑娘表現得很識時務,阿照便多問一句。
“嗯,不是用來做盒子什麼的。我想送我媽媽一塊陰沉木。她是藥劑師。”衣身巧妙地給瑟西夫人“魔法藥水配制專家”換了個更世俗的說法。
阿照明白了——陰沉木具有解毒功效,可以用于治療霍亂、風濕等症,确是一味藥材。
旁人眼中價值千金的陰沉木,在從小看慣了各色珍寶的阿照眼中,并不算稀罕。隻是,生意人在商言商,從來沒有白送人的道理。更何況,衣身又有哪裡值得人家讨好的呢?
見阿照沉吟不語,衣身有點兒急了,忙道:“您還沒見着那屏風的實物,隻怕還不覺得。倘若見着實物了,肯定會喜歡的。”
“哦?實物何在呢?”
“嗯——”衣身眼珠一轉,“阿照姐姐,您若有意,我把屏風送來。您看着好,咱們就繼續。倘不滿意,我也不纏您。怎麼樣?”
阿照看着明明才十二三歲一臉稚嫩卻拼命地要擺出一副自己很老道很精明的樣子的女孩兒,不由心神一恍,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她蹙眉,定了定神,語氣變得淡漠:“可以。看過後我們再談。”至于這個女孩兒如何将偌大的屏風送到小宮,那就不是她需要關心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