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香氣萦舌的清茶入肚,衣身不出意外地又倒了。
她倒得很放松,很坦然,甚至在失去意識之前還調整了一下方向,免得再蘇醒時腰疼。
反正,這段日子以來,她每天都要喝杯茶,倒一回。
習慣了。
起先,她還焦慮、憤怒。匹克遜一步步試探她,套她的話。她也一點點地試探回去。有來有往,各有得失。
漸漸地,她察覺到匹克遜似乎并沒有下一步動作。自始至終,匹克遜都表現得很和善,把一切問題都推給羊精三妖。而衣身确實也曾被他蒙蔽了一段時間。可她到底不是傻子——是不是?
記不得是從哪一天開始——反正身處黑暗之中,日子過得稀裡糊塗——匹克遜的試探改了方向。他問她,有沒有去過白龍川大沙漠。他問她,厭惡還是喜歡那裡。他甚至問她——金泉村的芹花嫂子還好嗎?衣身想了半晌,才想明白他口中的“芹花嫂子”應該就是芹花奶奶吧?
衣身猜不出他問這些的意圖何在,隻揀着合适的回答。燭光下,匹克遜的神情有些晦暗,衣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答錯了。
這個愛玩弄人心的妖精啊,倒底想幹嘛?
衣身是被凍醒的。
真得——凍死了。
她手腳冰涼,立馬把自己縮成一團。可随即,她意識到——手腳居然沒被縛着!顧不得刺骨的寒冷,她手腳并用地爬了幾步,扶着牆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頭還有點暈——這說明迷藥的藥性還沒過去。怎麼回事?之前都是時候到了自然醒,醒來後除了嘴裡還殘留着一絲絲茶香,腦袋并不暈啊!
觸手處,冰冷且堅硬——不對!這是石頭,不是地窖的土牆!
腿腳尚軟,衣身咬着牙後背緊貼着石頭,慢慢地一步一步挪移。
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能聽到呼嘯的風聲?還有樹枝砸落地面的動靜?遠遠地,傳來一聲長長的獸嚎,愈發給這凄冷憑添了幾分可怖。
忽然——衣身心下一凜,飛快地蹲下身子,縮進牆角裡。
她聽到外面有人說話。聲音壓得極低,聽不清說什麼,卻越來越近。隻一瞬,她就做出了裝死的選擇。反應之快,衣身自己都得為自己翹大拇指!
“吱呀——”門被推開了。
一隻火把探頭進來,左右晃了晃。
光亮出現地太突然,刺得衣身眼睛發痛。她不敢完全閉上眼,隻得偷偷睜開一道縫,向着光亮的方向窺去。
“衣身小姐?衣身小姐?”
衣身耳朵微微一動——這聲音聽着有點耳熟。
“笨蛋,叫什麼叫?”另一個聲音響起,“趕緊進去看看不就是啦?”
“哦哦!”挨了罵的家夥順從地應承着,舉着火把,跟做賊似地進了屋。
衣身趕緊閉上眼,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
薄薄的眼皮擋住了視線,卻能感覺到光亮在晃動。忽然,光亮固定在面前,衣身感覺到眉心處的灼燙。
“哎呦喂,還沒醒呐!”
“怎麼辦?三哥——要不要打醒她?”
“打什麼打?對姑娘家要溫柔點兒,懂不懂?起開,我來撓醒她!”
衣身立馬睜開眼睛。
吓得老四花精“嗷”地一聲就竄到了老三鼠精之後,速度之快,如一道煙影,便是向來腳快的鼠精都要自歎弗如!
衣身目光灼灼。
不知怎地,鼠精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他定了定神,将懷裡抱着的大包遞給衣身,“趁着老大不在,你快逃吧!”
衣身眼珠微微一轉。她瞥了一眼自己的雙肩包,并沒有擡手去接,反而問道:“他去了哪裡?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老大說要去鄉下談筆大生意,得出門好幾天。你現在不逃,等老大回來,可就再逃不脫啦!”鼠精急道。
“逃不脫又如何?難不成你們要殺了我?”衣身的視線自鼠精臉上慢慢移至花精,又緩緩移回來,盯着鼠精悠悠道。
“你可别誤會!我們沒想過要怎樣,隻是。。。。。。隻是。。。。。。”鼠精為難地撓了撓腦袋,斟詞酌句道:“老大素來不喜西陸人。。。。。。他并無惡意,隻是看你不大順眼,開個玩笑罷了!”
花精躲在他身後,偷偷撇了撇嘴,心道老三睜眼編瞎話的本事越來越沒落了,假得都沒法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