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幼禾和周柏楊隻那一天來了一次,孔彥澤也不清楚是周柏喬不讓他們來,還是他們沒來。
那晚過後,他們就沒再和對方說過話。白天一起吃飯,晚上滾在一起,然後困得睡過去。
孔彥澤的抽屜裡堆了越來越多的珠寶,他每次隻是掃一眼,戴也不戴一下,有時候甚至不打開看一眼就扔進去。
那張兩千萬的支票,孔彥澤拜托了管家轉交給姚幼禾。
周柏喬這些全都清楚,沒有阻止他。
孔彥澤大多數時候都在翻看那本畫冊,有時候獨自一人在莊園裡散散步,那片私人海灘他來來回回去了很多次。
周柏喬又開始抽煙了,晚上躺在一起的時候,孔彥澤能聞到一點煙味。他變得神情冷淡,隻是在意亂情迷的時候,用一種快要無法呼吸的忍痛眼神看着孔彥澤。
沒有親吻了,隻有兩個赤裸的困獸撕咬着發洩着,愛極欲死。
孔彥澤今天晚上難得沒睡過去。
他慢慢撐着柔軟的床墊仰面躺着,急促的呼吸在漸漸平穩。他伸手搭在小腹上,久久地失神,耳邊是秋雨落下的聲音。
周柏喬拿着毯子回來了,冷不丁對上他還睜着的眼,他伸手抹了一把他臉上的汗,給他蓋上毯子。
“好脹。”
孔彥澤皺着眉捂着肚子,聲音鼻音很重。
周柏喬掀開一角也伸手摸到了那個鼓脹的微妙弧度,手掌微一用力壓,眼神有點莫名的神采。
“你别,會弄出來。”
周柏喬回神,打橫抱起他。浴室裡水已經放好了,這裡燈光刺亮,孔彥澤下意識往他懷裡躲一躲。
“放松,我幫你弄幹淨。”
周柏喬和他都習慣了,孔彥澤靠在他肩膀上,手指抓緊他的衣帶,皺着眉仰頭小聲急促呼吸。
“剛剛你在想什麼?”
周柏喬知道他在問什麼,低頭掬水沖他的腿,幾縷粘濁的東西被沖下去了。他的額發有點潮,垂下的睫毛長直,眼皮褶裡的小痣鮮明。
他伸手搭在那個微妙的弧度上,低聲笑了一下,這快一個月的時間裡,是他第一次笑。
“很卑鄙的想法,說出來你會生氣。”
“不會。”孔彥澤仰頭靠在他肩膀上。“我保證不會生你的氣。”
“我在想。”周柏喬閉上眼睛,深呼吸一瞬。“你如果能懷孕,你會不會……”
“不會。”孔彥澤笑了一聲,斬釘截鐵地告訴他。
“的确是很卑鄙的想法。”孔彥澤啞着聲音,淡聲指責,轉而又笑着繼續說道。
“但我知道,你舍不得。”
“你不會那樣做。沒有這種如果的。”
周柏喬立刻抱緊了他,那力度狠不得将自己刨開了和他融在一起。
孔彥澤說得沒錯,他舍不得。一想到有危險和痛苦,或是有可能加諸他身上的精神壓力,他會承受不了。
所以他現在才輸得那麼徹底,沒有一點餘地。
秋雨一連下了好多天,管家直說這天氣反常,傍晚時風夾着雨晃着窗戶咣咣作響着,莊園裡的傭人們小跑着忙關窗戶。
可等到晚上八點多,雨又停下了。
孔彥澤窩在小沙發裡,看着窗外發呆,一邊的黑膠唱片機放的是上次聽過的那張,在周柏喬所有珍貴的典藏裡,孔彥澤能接受的就隻這張。
周柏喬前段時間每天都去公司,最近卻一直在家,隻是也還是成天在忙。兩個人白天的時候就在這個房間裡裝不熟。
還有三天。
孔彥澤不急,反而心緒平穩。
周柏喬從書房裡走出來,站在他身後看他的背影。
頭發長了好多,好像也瘦了很多,側着臉都看不到臉頰肉了。手邊扔的都是一些他以前應該從來不想看的哲學之類艱澀的書,書頁攤開,人開小差去了。
周柏喬将手裡的東西放在一邊的邊櫃上,轉身推開門出去了。
天沉沉的,孔彥澤等着腳步聲快聽不見了才起身走到邊櫃旁。
孔彥澤看着手裡的東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而後笑笑放在那裡,轉身去拿了一件長風衣。
推開後門,迎面撲過來了帶着海洋味道的潮濕水汽,孔彥澤慢慢向前走去,草葉上的水滴被他的腳步擦過,黑發在風中輕擺着。
沙灘邊有一串腳印,孔彥澤亦步亦趨地低着頭跟它們一直走,耳邊是越來越清晰的海浪聲。
嘩啦嘩啦嘩啦……并不平緩而溫柔,反而洶湧急切。
孔彥澤抱着風衣,一直走着,直到看不清腳印,擡頭看去。
周柏喬坐在海灘邊的石階上抽着煙,燈光到那就沒有了,隻有冷冷的月光照在前面的海面上。
黑色絲絨的海水泛起銀白碎末,他的背影黑色剪影一樣,白色的煙霧升騰又被風吹散了。
孔彥澤将手裡的風衣展開披在他身上,也坐到他身邊。周柏喬沒有轉頭看他,望着着海面激起銀白色水花。
孔彥澤靠在他肩膀上,也看着海面的浪潮一陣一陣拍過來。
“戒指呢?”
周柏喬低頭看不清他的神色,咳了一下。“你要嗎?”
“嗯。”
周柏喬從口袋裡摸出那枚素銀指環,遞給了他,孔彥澤卻不接。
“你讓我自己戴?”
周柏喬看着手裡的戒指笑了一下,孔彥澤拽走他手裡的煙,直起腰來,一擡下巴。
“跪着,求我戴上。”
“好。”聲音帶笑。
周柏喬把身上的風衣給孔彥澤披上,然後站起來,走下台階,單膝跪地。
孔彥澤垂頭看向他的眼睛,看到兩個人都在笑。他伸出一左手,立刻被周柏喬抓住,像害怕他随時反悔縮回去一樣。
周柏喬低着頭看着指環一點一點被推到無名指指根,松了口氣似的又笑了一下。
“不說點什麼?”孔彥澤也在笑,低聲問他。
周柏喬沒有起來,低頭看了很久,垂頭親吻他的手指。
“希望你永遠快樂,自由。”
“叮——已完成階段任務——即将脫離……Error……請盡快促使目标人物黑化。”
“更正脫離程序已轉為管理員手動。”
孔彥澤頭一暈,茫然地看着周柏喬,視線發虛,看到他眼皮褶裡的小痣,下意識抓住他的手。
“齊……你……”
“說什麼?”周柏喬緊張地摸摸他的頭,沒聽清他在咕哝什麼。
孔彥澤很快恢複如常,撐着他的肩膀,猛地眨了兩下眼睛。
“什麼說什麼?”
周柏喬松了一口氣,自覺地蹲下來讓他趴在背上。孔彥澤欣然接受,摟住他的脖子,垂着頭看左手上的戒指。
“摳門,好素啊。”
周柏喬背着他沿着腳印慢慢走回去,聽他抱怨着,隻是笑。
“但我這手太好看了,襯得漂亮。”
“周柏喬,快說謝謝。”
周柏喬完全配合,低聲道謝:“謝謝。”
他們突然一下就和好了,周柏喬突然也不忙了,第二天一早被孔彥澤支使着從車庫裡開出一輛寶石藍的老爺車。
孔彥澤拎着水管站在院子裡,看他一個擺尾把車停在他面前。
孔彥澤等着他開車門,手裡摁着水管看着他,等他一出來就松手澆了他一臉,然後趴在車上嘲笑他。
周柏喬把他拽下來,孔彥澤才發現自己身上沾的全是灰。
最後還是消停了,他負責呲水,周柏喬負責擦。難得的一個晴天,清晨的陽光下,這車一點不比周柏楊的檸檬黃差。
周柏喬被孔彥澤拽着換了一身花襯衫,周柏喬直皺眉,趁他進去換衣服的時候偷偷裡面穿了件黑色修身内搭。
孔彥澤自己倒是穿得素淨青春,看着年輕又清爽。但他站在周柏喬身邊,兩個人又莫名和諧。
孔彥澤手裡拿着小冊子,是附近小鎮的旅遊地圖。周柏喬這回帶足了錢,綠色的美|鈔塞進車前面的兜裡。
孔彥澤坐在副駕駛戴着墨鏡,仔細看着地圖,實際上完全看不懂。周柏喬湊過去,孔彥澤摸出個墨鏡也給他戴上。
“聽我指揮,出發吧。”
還有兩天,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