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宋彥澤從他嘴裡聽見這個稱呼吓了一跳。
他頭上還包着繃布,也不敢大幅度躲開,縮着脖子,眼神遊移。
該不該向他問一問,可一個是兖州都督之子,一個隻是小卒,他怎麼會知道。
“你昏睡的時候,一直在喊。”
蔣亭淵本來是想逼他,但此刻湊在他臉側又聞見他身上的香氣,溫暖的,有生機的。
他頓時生莽地想鑽進他衣領裡,最好和他貼着,像是吃牛乳糖一樣含一含,舔一舔。
宋彥澤隻有一隻手能推:“他……他是我的朋友,我們有過命的交情。”
“他……他也在兖州當兵,你……”
蔣亭淵突然擡頭停住了,抱着他的腰的手很欠地改了掐着,低聲反問。
“隻是朋友?朋友你喊得和情哥哥一樣。”
“蔣亭淵!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腌臜,不知羞恥,不知所謂嗎!”
難為他剛醒,還能發出這一聲,說完又抖着捂着腦袋咳嗽。蔣亭淵端來茶水喂他,宋彥澤喝完就嫌棄。
“難喝,糟蹋東西。”
蔣亭淵臉皮厚,不痛不癢的。到底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不知道想罵他多久了。
“是是是,我是腌臜潑才,你們是君子之交。”
“我原本都要和他結拜了,親哥哥一樣。你不要說這樣的渾話!”
蔣亭淵眉毛都沒動一下,垂眼等他說完又把茶杯湊過來灌進幾口茶水。
誰要和你結拜,還親哥哥一樣……就是這樣才不能做什麼小雁哥哥。
他本就是腌臜潑才,一肚子男盜女娼,半夜捏着救命恩人的小衣自|渎的東西。
想幹弟弟的腌臜東西。
宋彥澤氣順了點,聲音也軟和了點:“聽聞你曾在兖州做将領,那可曾聽過庭雁的名字,徽州來的。”
“若我說他死了……”
蔣亭淵的衣領被一揪,話就被掐在嗓子眼裡了。
“開玩笑的。”
蔣亭淵差點犯渾。真死了,活人又争不過死人了。
“他去兖州那麼多年,我從未聽過他的名号,想來也是沒什麼建樹,這麼多年還是個小兵卒。”
蔣亭淵笑了一聲,卻被宋彥澤一錘。
“我隻想知道他是死是活,過得如何,又為何當初不告而别。”
蔣亭淵咬了一下腮幫子,額角一跳,心裡滿脹的全是酸水。
“你沒有别的想問我?”
“除了那個小兵卒。”
宋彥澤反倒是很疑惑,擡眼看他:“什麼意思?沒了。”
蔣亭淵磨了下牙,咯吱咯吱的,恨不得在他臉上咬一口。
“你不想知道我在兖州的事嗎?”
宋彥澤差點脫口而出,不想。他是京都蔣氏,還是兖州蔣氏不重要了。他在兖州怎麼樣,那更是和他沒什麼幹系。
“我累了。”宋彥澤憑直覺,兩眼一閉,轉過臉。
“放我睡下,困了。”
蔣亭淵笑了一聲,伸手就捏住他鼻子,他手勁大。宋彥澤睜開眼,還沒看到他,毫無預兆地他立刻托着他後背,垂頭偏了一點親了過來。
唇瓣相接,蔣亭淵咬住了,掐他的後脖頸,貼住了他。
床帏的紗幔放下一半,隐隐綽綽地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起。
宋彥澤唔着推他,卻被蔣亭淵全吞吃掉了。他半垂着眼,繃緊的額角暴露了他的急切,氣息熾熱,亂作一團。
宋彥澤咬他,緊閉牙關,他都不知痛,也不知難,硬要強求。直到搭在他臉側的手指蹭到他眼角掉下的淚。
蔣亭淵溫柔了一下,一下一下地舔過他唇上幹翹起的皮,含住潤一潤,撐在他上面看着他。
“還困不困了?”
宋彥澤捂着頭,急促地順着氣,枕在軟墊上别過頭去不想看他。他眼角濕紅,唇瓣上水澤潤紅,衣袍散亂。
“我說了,我不是斷袖。”
蔣亭淵高豎起的青絲垂下,目光灼灼,聽他這樣說反而沒有動氣。
知道總比不知道要好,也沒和他裝傻。
還知道他就是要和他斷袖,而不是拿出什麼同僚,什麼朋友,什麼兄弟搪塞他。
“現在問吧。”
“什麼?”
“問我,蔣亭淵,你到底是什麼人,在兖州做了什麼,又是怎麼來的京都的。”
蔣亭淵掐着他的臉肉,讓他看着自己。
宋彥澤從沒這樣仔細地看過他,濃眉,眼窩,眼睛,長直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破了個口子的唇。
他充滿了那種肉食者的侵略性,對人命的漠然。
他們是兩路人,不該不明不白的糾纏在一起。
可他忍不住按住鼓噪到心慌的胸口,轉過垂下眼睫。
“那你說,我聽。”
蔣亭淵松開手,放任他轉身背對着他,将他身上的被子蓋好。
“我是京都柱國候蔣氏出身,不過生母是個歌姬,生産時又難産去了。在侯府和野狗一樣命賤,但好歹是有活路。”
“後來因着我武藝上頗有點天賦,得了侯爺幾句誇,幾個哥哥和小娘找個機會讓拐子将我帶離了京都。”
宋彥澤捏着被子一緊,又轉過臉去看他,哽了一下,繃着臉裝,實際上一雙眼睛含着柔光如江南煙雨,專注地看他。
還是心這麼軟,好了傷疤忘了疼,又不怕他再湊過來了。
“後來機緣巧合去了兖州,從小兵卒做起,立了軍功。便得了蔣都督的賞識,我同他說了身世,他便去信将我過繼他名下。”
宋彥澤的心弦卻被這蒼白單薄的幾句話扯動。
獨身一人的少年到位高權重的男人,從京都到兖州,再從兖州回到京都。其中辛酸苦痛,全在裡面了。
“你大可以放心,我同京都李恒黨的蔣氏沒有關系了,他們自己也清楚,不來尋晦氣。”
蔣亭淵皺眉,神色間有幾分寥落,似乎是被往事牽動。宋彥澤張張嘴,想說什麼,又覺得不妥,最後隻說。
“我真的信你了。真的。”
蔣亭淵嗯了一聲,垂頭看他,嘴裡似乎在咬含什麼東西。宋彥澤下意識一咂摸嘴,才想起鹽津梅子的核不在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