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策在鬼蠻據點的廢墟裡趴了一天一夜,終于緩過了靈根的反噬,攢足了力氣,爬了起來。
對于魏淑賢的背叛,他已經麻木了,所幸魏淑賢沒把噬元珠也摸走。反正他回到了鬼蠻,有蒙塞爾,他的世界就還有光。
“......父親,父親,我回來了......”他艱難地往鬼蠻單于庭走,“我回來了......”
可能是鬼蠻單于庭的士兵都看慣了稀奇古怪的人,也有可能他們早就對世間的一切麻木了,秦漢策頂着一張爬滿了漆黑血管的臉,在給士兵們草草掃了一眼自己的令牌後就被放了進去。
他一步三踉跄,卻愣是沒一個人上來扶着。
他渾渾噩噩地走,沒注意單于庭角落裡的一個氈帳裡探出了一個小腦袋,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秦漢策直接去了去蒙塞爾的氈帳找他,卻被告知蒙塞爾不在此處,去了北郊。
秦漢策馬上就知道了蒙塞爾去那兒做什麼,又拖着沉重的身軀去了北郊。
北郊連帶着北野場是鬼蠻禁地,很少有人來往。普通百姓不知道北郊有什麼特殊,秦漢策卻是知道的——北郊是鬼蠻真正的血池祭壇所在。
秦漢策遠遠地就看到高高的祭台,隐隐可以聞到濃厚的血腥氣。再走近一點,就能看到暗紅的祭台上詭谲的符文浮雕,而蒙塞爾站在一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看到蒙塞爾,秦漢策覺得一身的傷痛都輕了。他踉跄着上前,然後在蒙塞爾跟前停下,很是緩了一會兒,才規規矩矩地行禮:“父親——我回來了。”
蒙塞爾這才看向他。
蒙塞而今天沒戴面紗,蒼白的面孔在暗紅祭台的映襯下愈發像個......死人。
蒙塞爾面無表情,靜靜伸手。
秦漢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忙不疊拿出一個黑紅的小漆盒,正是他從嬴惑姬宇手上搶來的那個。
蒙塞爾将漆盒拿過來,端詳了片刻,才緩緩将其打開。
漆盒内有一枚圓潤的珠子,通體漆黑,漆盒一被打開就能感受到這枚珠子對萬物的牽引感,似乎光芒都要被它吞噬殆盡。
這就是噬元珠了。
蒙塞爾臉上浮現出一絲滿意之色,将漆盒重新蓋上,輕聲說:“做得好。”
秦漢策得了他的誇獎,頓時興奮起來。
但似乎是情緒激動牽扯了身上的傷,他正要上前之時,一步剛剛邁出,忽然渾身脫力,直直撲倒在了地上!
秦漢策摔得相當狼狽,蒙塞爾卻絲毫沒有要扶他一把的意思,冷漠地看着秦漢策。
可秦漢策一路上消耗太大,靈根反噬愈發嚴重,此番摔倒,竟一時爬不起來。
秦漢策滿頭大汗,又是羞愧又是着急,不禁向蒙塞爾求助:“父親......”
蒙塞爾袖手旁觀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伸手将他拉起來。
秦漢策受寵若驚,正要道謝,蒙塞爾卻将他的衣袍一把扒下,露出秦漢策被靈根反噬後滿目瘡痍的軀體。
秦漢策大驚:“父親......!”
蒙塞爾伸手摸上秦漢策心口,把秦漢策弄得渾身一顫,卻一動不敢動。
蒙塞爾眯着眼,秦漢策胸膛裡的靈根跟他産生了強烈的共鳴,秦漢策感覺劇痛從胸口肆意蔓延,不禁悶哼出聲,站都站不穩:“呃......父親......”
蒙塞爾微微偏頭,看向了他的臉。
秦漢策連忙擠出一個笑容。
蒙塞爾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臉,眼中有些分不清的情愫。他擡手輕撫秦漢策的臉,似乎還有一點愛撫之意,下一刻卻忽然發難,五指并攏單手成刃,直直地捅進了秦漢策的胸膛!
秦漢策猛地吐出一口血,目眦欲裂地看着蒙塞爾,又緩緩低頭,看向蒙塞爾已經沒入自己胸膛的手。
秦漢策就算是胸膛溢出來的鮮血也是黑色的,散發着濃烈的臭味。隻有他嘴裡的一點點血液是鮮紅的,滴在蒙塞爾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和黑色的血混在一起,格外突兀。
秦漢策無聲地開口:“父親......”
蒙塞爾靜默了片刻,微微勾起嘴角,低聲道:“三十年前我賜予你生命,給了你生存的靈根;今日我想将其收回,有什麼問題麼?”
秦漢策艱難地搖頭。可他長期以來的追随和崇拜激發了不甘,他緩緩擡手,想要抓住蒙塞爾。
蒙塞爾卻毫不留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鮮血迸濺,秦漢策雙眼通紅,死死盯着蒙塞爾,頹然倒下。
蒙塞爾壓根沒管秦漢策,擡手,看向手中的靈根。
這個靈根看起來像是一塊裂痕遍布的血紅碎玉,質地渾雜,像是沾染了不少污染物一樣。此時它正在不停地閃着光,興奮于自己終于重新回到了真正主人的懷抱。
重新拿回靈根,蒙塞爾卻并不滿意。若是有些道行的人來看,估計也能發現這靈根難以為繼,蒙塞爾就算是拿回靈根也命不久矣了。
很幸運,有道行的路緣就在這裡。
她很明顯也看到了蒙塞爾對秦漢策做的事,此時正調動着靈力掩藏氣息,以免被蒙塞爾發現。
她聽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擡頭,看蒙塞爾在奪走靈根後要幹什麼。
隻見蒙塞爾扯開自己的衣襟,将鼓動的靈根按向自己胸口,片刻後,他渾身一震,路緣可以看到蒙塞爾皮膚下馬上開始湧動靈力,最後逐漸歸于平靜。
路緣雖是驚訝,但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
秦漢策的靈根竟是蒙塞爾的?那蒙塞爾這些年來......是怎麼活下來的?難不成他也與妖狐有關?蒙塞爾一定要虞兮來鬼蠻,難道是想拿虞兮下藥?
蒙塞爾沒發現她們,拿出裝着噬元珠的漆盒,靜靜端詳片刻,他調動靈力,祭台上的符文逐漸亮了起來。
等符文全部亮起,被祭台圍起來的血池馬上就湧起了波浪。
他将噬元珠拿出,投入了血池之中。
噬元珠落入血池的瞬間,血池中的血水猛然湧起,直沖雲霄!
沖天血水之中,似乎能聽到陣陣哀嚎。而蒙塞爾站在一邊面無表情,靜靜地等血水重新歸于平靜。
許久之後,血池中隻剩下一點點波浪時,蒙塞爾将地上的秦漢策的屍體拽起來,端詳片刻,擡手就要将秦漢策的屍體扔進血池裡。
然而秦漢策的屍體已經開始軟化,蒙塞爾一搬動,皮膚就被脆化的骨骼戳破,黑紅的血水大股大股地湧了出來,屍體也肉眼可見地幹癟了下去。
蒙塞爾雖早有預料,卻也是一驚,趕緊将屍體扔開。而此時,秦漢策的屍體已經差不多徹底化成血水了。
蒙塞爾不滿地“啧”了一聲。
路緣大驚——她想看的都已經看到了,咽了口唾沫,準備離開。
“誰!”
蒙塞爾猛然回頭,路緣一驚,手裡捏的聞香玉馬上啟動,她往後一閃,馬上就不見了。
路緣瞬間回到了虞兮的阏氏帳。她此番出行,就是阿爾木看到了回來的秦漢策。
即使是回到了阏氏帳,路緣的心跳也還是很快,身體都保持着身處險境時的微微戰栗。
沒想到北野場離鬼蠻祭台那麼近......難怪穆騰格會因為虞兮去了北野場而大發雷霆。
還有秦漢策......為什麼秦漢策死後會化為血水?簡直和那些血池造物一摸一樣。
等等,難道他也是血池造物?
路緣驚異于血池秘術的詭秘,一想清楚就忙不疊要和虞兮商讨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