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然為了見虞兮一面長途跋涉,卻不知道在虞兮的阏氏帳内,溫度竟又比商澤來時低了一些,彌漫着惶急的氣息。
路緣一開始還以為是隆冬已至,氈帳保暖不好,還重新修補了氈帳,在帳内點了火爐。但這無濟于事,氈帳裡的溫度還是越來越低。
這時路緣才發現,虞兮的精神越來越差,而她待的床榻旁邊格外冷。虞兮呼出一口氣,似乎都能結了冰。
路緣心裡一緊,忙将虞兮喚醒:“殿下?殿下?你醒醒!”
她将虞兮扶起來抱在懷裡,半晌虞兮才緩緩睜了眼。
即使是睜眼了虞兮也還是怔愣片刻,才回應路緣的呼喚:“姐姐。”
路緣手還搭在虞兮手腕上,正在為她拿脈,但是什麼都探查不出來。路緣焦急道:“你這是怎麼了?”
虞兮輕輕從她懷裡掙出來,猶豫片刻,才說:“似乎是和穆騰格打的那一架,消耗太大了。”
路緣面上猶疑,顯然有些不信。
虞兮與她對峙片刻,最終承認:“消耗太大,有些壓不住妖狐了。”
路緣一愣:“什麼意思?”
虞兮擡頭看着她,張了張嘴:“就是......”
她話還沒說完,瞳孔猛地擴大,然後又迅速縮成一點,血紅色從瞳孔深處擴散,身上猛地爆發出澎湃的威壓!
路緣被這威壓直接掀翻了出去,她勉強站直了身子,卻莫名被這威壓壓得動彈不得!
路緣驚疑道:“殿下?!”
虞兮皺着眉,一手按在心口,顯然也控制不住威壓。“就是......”虞兮艱難道,“有些控制不住妖化了!”
話音未落,無法控制的靈力從體内爆出,一頭青絲都被沖散。她的耳朵漸漸變尖、長出了雪白的絨毛;最明顯的變化是雙手,指甲不斷變長,還在長白毛。
“呃啊......”虞兮劇烈喘息着,竭盡全力壓制自己的妖化,“該死......”
路緣在威壓之下艱難地往前邁出一步:“殿下!”
“别過來!”虞兮知道妖化不可控的自己有多危險,劈手甩出一道靈力,在地上留下一道冰痕後在路緣面前“咔”地長出一道冰牆!
路緣想要繞開冰牆,可冰牆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不斷生長、蔓延,堅持不懈地阻撓路緣的腳步。
路緣無奈地拍着冰牆,呼喊道:“殿下!”
虞兮坐在榻上,艱難地壓制着體内蠢蠢欲動的妖狐。
其實自從妖丹生成的那一刻開始,虞兮就在和妖狐争奪身體的主導權。隻不過是妖狐多年未曾面世,虞兮又有阿爾木的草藥相助,所以一直占了上風。上回在血池邊上跟穆騰格打了一架,似乎是刺激到了妖狐,這會兒她就卷土重來了。
虞兮對于身體控制權的争奪十拿九穩,隻不過這次她确實消耗太大了......
虞兮能感覺到不能被自己控制的靈力在橫沖直撞,不斷地靠近妖丹,想要鑽進妖丹以達到控制妖丹乃至控制整個身體的目的;虞兮則調動全身靈力不斷阻止、消磨甚至是吞噬這股靈力。
而從外面看,隻能看到不斷迸發外溢的靈力,狂舞的衣擺和發絲,以及虞兮青筋暴起的額角。
她身上獸化的特征也時隐時現,一會兒面部輪廓更像妖狐,一會兒又變回本來人的樣子;她的手倒是已經完全變成了獸爪,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結印入定。
識海中與妖狐的争鬥更為直觀,虞兮一個小小的人類站在如山高的九尾妖狐面前,臉上卻絲毫沒有懼意。妖狐狂嘯着拿爪子抓、拍虞兮,都被虞兮靈活躲過。妖狐随意扭身都能造成一陣飓風,而虞兮在風中巍然不動,手握冰刀,靈活躲過妖狐的攻擊,然後以迅雷之勢靠近妖狐,将冰刀狠狠紮進妖狐半透明的身體裡!
妖狐尖叫着要将她甩開,虞兮卻借力爬上了妖狐的身體,幾躍就跳上了妖狐的背。
妖狐憤怒狂甩,虞兮雙腳生冰将自己穩在妖狐背上,雙手結印,一道靈力構成的鎖鍊出現在她手裡!
正在她要用鎖鍊将妖狐捆縛住時,忽然聽到——
“殿下!”
虞兮陡然一驚,這不是路緣的聲音,但也非常熟悉,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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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秋然晝夜兼程,在午前就趕到了鬼蠻單于庭紹蘭。依靠着輕霧的能力,一人三獸暢通無阻,在吳仙兒堪比狗鼻子的氣息追蹤下,順利找到了虞兮的阏氏帳。
阏氏帳外肉眼可見有一層淡紅的陣法,陣法内似乎也有一層别的陣法。霍秋然心如擂鼓,跳下馬來,情不自禁地就想走近。
輕霧趕緊出聲提醒:“霍姑娘,注意隐匿。”
霍秋然這才回神,掐了個隐匿訣,對輕霧三獸微微颔首緻意,才緩步上前。
剛靠近阏氏帳,霍秋然就察覺到最外層的陣法不屬于虞兮或是路緣。她不敢輕舉妄動,左右看看,确認無人,才輕聲喚道:“殿下?”
隆冬時節,鬼蠻本就朔風陣陣,霍秋然的聲音在風中實在難以查覺。她抿了抿唇,又大聲了一點:“殿下!”
帳内還是沒有反應。
霍秋然心頭的失落剛剛升起,就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這阏氏帳怎麼比外面還要冷?
這種冷和冬日的尋常冷意還不同,混雜着混亂的靈力。霍秋然聽虞兮說過自己的能力是馭冰,意識到不對勁,心中焦急,不由得大聲呼喊道:“殿下!”
帳内,路緣聽到霍秋然的聲音猛然回頭,而榻上的虞兮顯然也聽到了這一聲,整個人僵了一下。
誰知妖狐就趁着虞兮的這一點分神瘋狂反撲,猛然翻身将虞兮一把按倒在身下!
虞兮痛苦地尖嘯一聲,整個人竟迅速地變成了妖狐!
路緣大驚:“殿下!”
她繞開不再蔓延的冰牆,上前想要制住妖狐,妖狐卻兇惡地沖她咆哮了一聲。
這一聲咆哮可不隻是咆哮,聲浪裹挾着靈力将路緣狠狠掀翻!
妖狐上前一步,帳内的火爐被打翻,爐中的火焰迅速熄滅,整個爐子轉瞬就被冰封住。
在外面的霍秋然顯然也察覺了裡面的異動,不禁焦急道:“殿下!”
妖狐再次仰天長嘯。
路緣掙紮着想爬起來:“殿下......”
霍秋然已然顧不得那麼多,手中凝聚了靈力,一拳打上了外層結界!
而随着她靈力的催動,地上不斷地鼓起鼓包,似乎有類似蛇的事物飛速在地下鑽動着!
直到靠近了阏氏帳,底下的東西才破土而出,那竟是有人腰粗細的樹枝、藤蔓,靈活得宛如遊蛇,鑽破了凍得硬邦邦的土地和冰雪,在霍秋然的控制下猛然紮向泛着紅光的結界!
轟!!
霍秋然的藤蔓和靈力撞在結界上,爆發出巨大的聲響。可帳内的人都沒閑心搭理霍秋然,路緣掙紮着起身,手上凝了一條靈力鎖鍊,猛地向狂暴的妖狐甩去,纏住妖狐的脖子,再狠狠一拉!
“嗷!!”妖狐怒吼一聲,被她拉得一個踉跄,前爪高高舉起,似乎是要抓向路緣。
路緣再次用力一拉,妖狐不得不四腳着地以和路緣角力。路緣看着狂暴兇殘的妖狐,心中不禁痛苦萬分,卻還是拽着鎖鍊飛身上前,一掌劈在妖狐頭頂!
妖狐又是痛嚎一聲,整個身體弓起,似乎也在壓制着體内的什麼。
路緣感覺虞兮似乎快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了,卻還不敢放松,死死拽着捆住妖狐的靈力鎖鍊。
而妖狐掙紮幾下,身體忽而抽搐似的一抖,喉嚨裡發出含混的人聲:“......讓她走!”
路緣一喜,又是一愣,讓誰走?
恰在此時,霍秋然猛地打破了外層的陣法,尖銳的藤蔓刺破了氈帳的氈布。她大聲呼喊道:“殿下!是我!我來了!”
路緣馬上意識到什麼,将靈力鎖鍊接到地上固定住,趕緊到氈帳被刺破的地方下了個靈力屏障擋住。
她發現外面是霍秋然,也相當震驚,不禁想問她怎麼來了;但她還是得勸她走,跟她說:“霍姑娘,快走吧!”
“等等,我......”霍秋然話語急切,帳内卻又傳來一聲狂吼,還夾雜着些許人聲的痛呼。
霍秋然一驚,焦急道:“這是怎麼回事?殿下呢?!”
路緣無法解釋,回頭看向被鎖住的妖狐。它正在狂吼着抽搐着掙紮,壓根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霍秋然心中焦急,幹脆不跟路緣多說,沖着帳内喊道:“殿下!我是秋然!我來了!不管遇到什麼,讓我進來,我來幫你!”
路緣想讓她别說了快走,但又要留心着妖狐。而妖狐在聽到霍秋然的話之後叫了一聲,口中又發出了人聲:“走!”
霍秋然一愣,路緣也心疼地抿唇,道:“快走吧。”
霍秋然還想再喊,帳内妖狐卻再次吼道:“快走!走!!”
這回就是清晰的、虞兮的聲音了。
霍秋然愣住。
妖狐還在痛苦掙紮,似乎和虞兮的争鬥再次落入下風。地上滿是妖狐抓出來的抓痕,氈帳内也因為靈力迸發而狂風大作。
霍秋然抿唇,再次上前了一步;誰知帳内忽然甩出一股靈力,打在霍秋然胸膛,将她猛地打飛出去!
霍秋然猝不及防地被打飛,狼狽地跌在雪地裡。而不遠處似乎已經來了人,是這邊動靜太大了,驚擾到了鬼蠻人。
吳仙兒見勢不妙,一口叼住霍秋然的衣領将她扔上馬背,對茱萸說:“快走!”
茱萸一刻都不敢耽擱,疾馳而去。
霍秋然全程怔愣,歪歪斜斜地躺在馬背上,能看到後面阏氏帳的情況。靈力迸發太過駭人,整個阏氏帳看起來都搖搖欲墜,最後也确實墜了,劇烈掙紮的妖狐猛地直起身子,撐破了阏氏帳,痛苦的哀嚎在風雪中經久不散。
霍秋然被駭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