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二人笑起來，姬崇徽看看虞兮又看看霍秋然，沒悟出這有什麼好笑的。

二人笑完，霍秋然才看向姬崇徽。她挑了下眉，道：“這位是德安公主殿下吧？”

“是。”姬崇徽趕緊下牛車，卻差點摔了個跟頭，霍秋然作勢要來扶，她趕忙擺手，自己站穩了。霍秋然便順勢颔首當作行禮，沒管她了，看向虞兮：“我身上髒，就不扶你了，自己下來？”

虞兮輕快地跳下來，道：“不必你扶。”

霍秋然笑笑，伸手将車上的飯桶提下來，虞兮也将碗筷拿出，對姬崇徽說：“你在這邊等我們吧，無聊就扯點草葉喂牛。”

姬崇徽呆呆地應了一聲，看着她們倆慢慢走遠。

牛在一旁甩了甩腦袋，姬崇徽才回神。她扭頭看向牛，抿唇，猶豫一瞬，将手放上了牛頭。

觸碰牛頭的感覺沒有她想象的那麼難受，她心中放松了些，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都比我有用。”姬崇徽呢喃着說。

霍秋然帶着虞兮到工地裡去放飯，放到最後卻缺了一個碗。虞兮解釋不小心打了一個，便用靈力凝出一個小碗給霍秋然用。

霍秋然有些驚訝，她這還是第一次見虞兮使用靈力。

霍秋然笑道：“看來殿下去鬼蠻一趟還有奇遇？”

“且算是吧。”虞兮苦笑道。

霍秋然馬上就想起了在鬼蠻阏氏帳外感受到的虞兮痛苦的嘶嚎，以及那駭人的妖狐。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沒敢細問，隻是說：“我還以為那會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

“所幸不是。”虞兮當然知道霍秋然說的是哪一次，狡黠地笑着回應，掃除了霍秋然的怅然。她又凝出一個小碗，将桶裡剩餘的一些湯水盛出來喝了。

霍秋然看着她喝湯，道：“你倒是不嫌棄這些。”

虞兮砸吧砸吧嘴，道：“有什麼好嫌棄的？能果腹，還好吃。”

但這些東西卻談不上好吃，糙米飯口感極差，吃起來簡直剌嗓子，野菜湯也無油無鹽，沒滋沒味。

虞兮笑道：“我本都不用吃東西的，這都算偷吃了。”

霍秋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辟谷了，本也不用吃東西。

不過她還是臉不紅心不跳地将剩下的飯湯吃了個幹淨，享受勞動後僅有的快樂。

工人們也差不多吃完了飯，陸陸續續将飯碗還回來。虞兮清點過後，有些感慨：“若是嬴哥哥做飯就好了，若是他做，即使是野草也能好吃。”

霍秋然忍俊不禁：“嬴将軍建房練兵都要累死了，你就别折騰他了。”

虞兮吐舌頭扮鬼臉耍賴。

又要開工了，霍秋然看虞兮還站在那裡，問：“不走？”

虞兮道：“一會兒再走，看看你是怎麼建房子的。”

霍秋然挑眉笑道：“那我可得好好表現表現。”

霍秋然走向她上午正在建的房子，這裡的每一座房子都挺大，許多沉重的木材需運上房梁，便需要修行之人幫忙。霍秋然一擡手，地上就長出數根人腰般粗的藤蔓，卷起木材，高高舉起，聽着房梁上的工人指揮，放到指定的位置，工人們再站在她的藤蔓上将木材固定，最後築成屋頂的橫梁。

虞兮看了一會兒，毫不吝啬對霍秋然的誇獎，直誇得霍秋然被工友們笑話，虞兮才在她面紅耳赤的呼聲中走了。

姬崇徽等了虞兮許久，牛都快被她喂得撐死了，才看到虞兮回來。虞兮回來時臉上還挂着笑意，對姬崇徽點了點頭，二人一同坐上牛車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虞兮心情挺好，但是沒怎麼說話。姬崇徽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

姬宇說與民同住，自然不會再住在郡守家裡。不過他也沒真的去和百姓同住，而是死皮賴臉地要去和嬴惑睡。

嬴惑買的空宅也不大，隻一個院子，兩間廂房。大的那個嬴惑還讓給韓峰一家去住了，姬宇就隻能跟嬴惑擠在一起。

......很難說他不是故意的。

不過嬴惑對此也沒什麼意見。這間小房間原是書房，有個書桌，正好休息時處理政務。

這天洗漱過後二人準備休息，姬宇還坐在書桌前看着卷宗。

嬴惑坐在床上，拿布巾擦着頭發。姬宇沒回頭，隻是說：“明日攬月堂就正式開學了......”

嬴惑動作微微一頓，笑道：“怎麼，緊張？”

姬宇笑了一聲：“當然緊張。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當日的□□。”

“人數太多，确實容易鬧事。”嬴惑淡淡道，“據說還有一些本地富戶對此很不滿，覺得賤農怎可與他們一樣讀書，更何況還不用費銀錢。”

姬宇輕嗤一聲，道：“今日已經有私塾先生來鬧過了，不過此事事關大周複興，他們也不敢大鬧。”

嬴惑擦好了頭發，躺到床上，笑道：“用夜明珠照明還真是大膽......你錢多了麼？”

姬宇莞爾不答。

嬴惑勞累一天，剛躺上床就開始眼皮子打架。他迷蒙地開口：“别看太久，我先睡了......”

他說完就緩緩睡去，也沒聽清姬宇到底有沒有回應。

......

夜半，嬴惑翻身，一伸手，沒摸到人，潛意識覺得不對，逐漸從沉睡的狀态醒過來。燭火已經滅了，但床上确實沒有另一個人。

夜色深沉，外面已經漸漸有了蟲鳴。月光正盛，從窗口照進來，将窗邊的人映得一清二楚。

姬宇趴在書桌上睡了。

嬴惑坐起身，他極好的目力看得到燈台上還有許多燈油，顯然不是姬宇困極了在書桌上睡着，而是他本來就沒打算上 床睡覺。

嬴惑輕聲喚道：“姬宇。”

似乎是剛醒的原因，他的聲音太沙啞，姬宇沒聽見。他清了清嗓子，又叫了一聲：“姬宇。”

姬宇渾身一震，一個沒坐穩，差點跌倒在地。

他狼狽地撐着桌子站好，臉上還帶着沒睡醒的迷蒙：“嗯？”

嬴惑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心疼：“怎麼不上 床睡？”

姬宇逐漸清醒過來，站在原地，看着嬴惑，輕輕地“唔”了一聲。

嬴惑稍微往裡側挪了挪，掀開被子：“來。”

姬宇愣着沒動。

嬴惑無奈地笑了一下，道：“再不來熱氣都散了。”

姬宇如夢方醒，趕緊走過來，三兩下将外袍之類脫了個幹淨，僅剩下雪白的亵衣，就帶着點小心上了床。

嬴惑将被子放下，蓋住二人。

姬宇躺得筆直，頗有些戰戰兢兢的味道。

嬴惑阖眼側身翻到姬宇懷裡。他本就困，迷迷糊糊地笑了一聲，道：“這不是你找我胡鬧的時候了？”

姬宇被嬴惑的“投懷送抱”弄得受寵若驚，聽到嬴惑的話又滿面羞紅，将嬴惑一把抱進懷裡，惱羞成怒道：“......好了，睡覺。”

嬴惑輕笑一聲，呼吸逐漸綿長，是睡着了。

姬宇長長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