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組織曾想過将動物的再生能力移植到人類身上。然而結果是徒勞的……有時候會有這樣無限再生的樣本,但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高分裂帶來的是低分化,這是必然的。拉娜看着這一切,她對濫殺并沒有特别的偏好,看着失敗的實驗隻覺得是浪費時間,看了兩眼就嫌無趣。亞瑟的聲音在她腦内響起:“你居然對着那家夥報自己的真名?”
拉娜唯眨了眨眼睛。是的,阿萊塔愛蘭德爾是她的真名,拉娜唯隻不過是她随口起的,沒任何意義。非要說的話,拉娜是夏威夷方言裡“光”的意思,還挺土。誰出來幹髒活拿真名啊,不嫌晦氣啊。
“舟橋也是我演的啊?他又不是新世界的卡密,就算讓他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麼關系呢?”
“不是,我是說赤井秀一。你在他的監聽器裡報出了自己的真名啊。”
“啊,你說他啊。”拉娜失望的聳了聳肩,“他知道我的姓名又能怎麼樣呢?難道殺到荷蘭去打12315舉報鏽湖旅館賣人肉叉燒包?還是窗簾一拉偷偷在安全屋給我紮小人?他知道我生辰八字嗎?所以就這樣吧。”
她剛剛收拾了這個基地的所有資料,勉強算是把實驗體和組織撇清關系。理清呼吸,她保證自己看起來遊刃有餘後,敲了敲欄杆。與此同時,聽見了赤井秀一的腳步聲。
拉娜唯沒有回頭,昂首挺胸,用冷靜到幾乎毫無感情的語氣對警察說道:“警官先生。麻煩您說一下當時案件的具體情況。”誰也看不出來她在等。等,如果赤井秀一直接開槍的話,她會立刻開鎖血跑。
“夠了。”赤井秀一的聲音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朗姆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所以你可以走了——”
響起的不是槍聲。我賭赢了。
他會後悔現在沒有殺了我。
拉娜唯對赤井秀一的命令,置之不理:“……我會如實報道的。……大概吧。”
據說那幾個孩子被帶走的時候,大部分陷入了昏迷,但還有一個還保有一定的神志。劫持者又忙着處理家裡的成年人,那個孩子應該是有機會撥号的……
“他……”
“他撥了。”舟橋警官剛要說,拉娜唯好整以暇地打斷他的話,“接線員告訴他……”
舟橋警官暫時隻當是這位記者事前做的調查到位。他看着拉娜唯調出一段錄音後,清了清嗓子。随後,這個女人發出了和當年電話錄音中一模一樣的聲音:
“——很抱歉!110已轉為非公開号碼,您所撥打的電話為空号。”
并不是她模仿了語音……因為仔細聽來,拉娜唯平時的聲音和剛才宣布空号時的聲音其實是一樣的。
當年是她劫持了電話線路。
顯然,拉娜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喜不自勝。她高高興興地跑了起來,對此建築的熟悉使得她的罪證變得愈發确鑿。她這才轉過頭,與赤井秀一對視一眼後離開。赤井秀一追了上去,看見拉娜唯明明面對着槍口,她嘴角卻漾出微笑,冷不丁沒頭沒尾地說:“萊伊?你怎麼隻是看着呀。我要是死了可怎麼辦啊。”
你會死在這裡才有鬼。
拉娜唯停住了。似乎找到了心儀的躲藏地點,幽幽地看着他,整個人站在陰影中,神情晦暗。
“你已經解決了這個任務。”赤井秀一說,“你該走了。”
“是嗎?……但是,我覺得還差一點啊。”
她伸出手。這隻手突兀地出現在赤井秀一面前,然後落下。
他不眨眼诶。拉娜唯在心裡說。亞瑟說你快接着演吧别一會笑場了。
一開始赤井秀一以為她是要蓋住自己的眼睛。但是沒有。是要落在嘴唇上嗎?也不是。她的指尖,一直穩定地懸停在赤井秀一的皮膚上一毫米的位置一路向下。她好像最優秀的外科醫生,擁有一雙精度遠超凡人的雙手,隻不過做的是解剖生命的活。她就像在試着解剖我一樣。赤井秀一心想,一點不害怕,非常沉得住氣,并且留意到拉娜唯有一雙徹頭徹尾的黑色眼睛。
拉娜唯低下頭,摸出一把槍來。
她給槍上膛。與此同時腳步聲傳來。拉娜唯還在思考接下來怎麼演,随後卻陡然感到手上一熱——
赤井秀一一把攥住她握槍的手,仿佛有些躊躇一般:“……一定要……動手嗎?”說着,作勢要将槍扳回來一樣——誰信?誰會把槍往胸口收?拉娜唯感覺到赤井秀一在把自己的手往他的心口按,感覺到一顆心猛烈敲打肋骨,同時男人的呼吸聲不斷打在她手上。
拉娜唯被吓了一跳。
但很快高興了起來。
莫名其妙地殺死一個底層的成員,很麻煩,但并不意味着完全解釋不清楚。赤井秀一可以這樣做,但沒有。
拉娜唯高興了起來。這種喜悅放在赤井秀一眼中說不定是色令智昏,或者别的什麼情緒的體現。但唯當然不是這麼想的。
赤井秀一覺得她可能成為未來的代号成員。他在我身上,看到了策反後的巨大成果,比那個想象中的未來更完美的勝利。
我們都很高興。這真是天底下第一默契又最不默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