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仲儀等了幾秒，等來了蘇晚甯的沉默，她隻是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擡頭看着他。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顧仲儀忍住怒意，仿佛在說，隻要蘇晚甯開口說拿錯了文件，或者說這是個冷笑話，他就會原諒她，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别着急，先看完。”

蘇晚甯替他翻開第二頁，讓他好好看看具體的條款。

顧仲儀從沒有在看一個文件的時候這麼難受過，蘇晚甯這一天讓他失望透了。

從一大早突然消失再到手裡的離婚協議書，他希望蘇晚甯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離婚協議的條款列舉得很清晰，肯定是蘇晚甯請專業的律師拟定的。

上面一字一句的寫着，離婚後，蘇晚甯将把她手中問鼎的股份贈予顧仲儀50%，并且如果問鼎對賭失敗，她将分期償還顧仲儀的投資款。

至于婚内财産，蘇晚甯一分不要。

這樣的條件，基本等于蘇晚甯淨身出戶，還要把問鼎倒貼給顧仲儀。

她倒是想走得幹淨，顧仲儀氣呼呼地想。

“看完了，你的解釋呢？”顧仲儀将協議随意地丢在地上，傾身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原來這麼純淨的眼神，這麼明媚可愛的臉，也會做出這麼無情的事情來。

顧仲儀的眼神惡狠狠的，蘇晚甯還有心思笑，他的樣子太像和主人生氣時龇牙的狗狗了。表情是兇狠的，但細看的話身後還有尾巴在搖着。

蘇晚甯把椅子讓給他，讓他坐着冷靜一下。

“這隻是拟定好的協議，我也簽了字，日期沒有填。我的意思是決定權在你，你想什麼時候結束就什麼結束。”蘇晚甯把協議撿起來重新放進櫃子裡。

“結束？不可能！這輩子你都别想！。”

蘇晚甯一個轉圈坐在顧仲儀腿上，額頭抵着他的額頭。

突然被這麼靠近，顧仲儀的氣勢一下子弱下來。

顧仲儀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繼續貼上來：“我說過的，這招不好使。”

蘇晚甯輕聲說，就像他們以前睡前抱着說的那些悄悄話：“仲儀，我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你也知道我一直有些事情沒告訴你，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很害怕不确定的未來，在那個未來裡，我們兩個會一拍兩散、遍體鱗傷。我不想我們那樣……”

“未來是可以改變的，命運并非一成不變，晚甯。”顧仲儀徹底平靜下來，他的呼吸噴吐在蘇晚甯臉上，她的臉漸漸燒起來。

“那你買的墓呢？”顧仲儀問她。

蘇晚甯靠在顧仲儀肩上：“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僥幸才能重新活一次。我想給原來的蘇晚甯一個交代，也想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

顧仲儀摟住她，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事情：“你是怎麼死的？”

“加班加太久，猝死。”蘇晚甯輕笑一聲，“是不是覺得難以置信？”

“一開始你工作的勁頭确實讓我覺得可怕，怎麼會有人因為工作一天不吃不喝的。”

顧仲儀又問：“那你原來是幾歲？”

“我死的時候31了，要論年紀，你比我小，叫姐姐。”蘇晚甯勾了下顧仲儀的下巴，像逗狗一樣逗她。

“晚甯姐姐。”顧仲儀在她的掌心蹭了蹭，臉頰貼着她的手掌，“怎麼樣，滿意了嗎？”

蘇晚甯點點頭，“哈哈哈真乖。”

顧仲儀捧着蘇晚甯的臉：“滿意了就到我了，我知道有的事情你還不想說，但是不要把什麼都憋在心裡好嗎？你還有我，有家人，有朋友，我們都在你身邊，試着去依賴我們好嗎？”

“嗯。”

蘇晚甯的心裡又酸又緊，淚腺沒有守住最後的防線，直接決堤。

她抹了一把眼淚，她也不想哭的，但就是不能控制。

顧仲儀一點點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她的睫毛被淚水沾濕，眼睛紅通通的。

她哭的時候一直都是這樣，楚楚可憐的，顧仲儀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她拿在手裡捏了一下。

蘇晚甯的眼淚像壞了的水龍頭一樣奔湧不停，顧仲儀真的怕她把眼睛哭壞了：“不哭了，不哭了……去看我做飯，嗯？我今天給你做一桌大菜，好不好？”

“嗯，”蘇晚甯哽咽着擦掉眼淚，“你什麼時候會做飯的？我都沒看你在家裡做過。”

顧仲儀一把将她抱起來：“上班的時候偷偷學的，想在你生日的時候給你一個驚喜。”

他把蘇晚甯放到廚房吧台邊的高腳凳上，“你就在這裡看着我做，我學了好幾個菜，再過年的時候就不怕沒飯吃了。”

蘇晚甯也想到了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兩帶着顧元齊到處蹭飯的事情。

看着顧仲儀在廚房裡有條不紊忙碌的背影，蘇晚甯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動，心中死去的小鹿活了過來，有個溫柔的男人敲開她心裡的那扇門，對她說：你好，蘇晚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