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殡儀館的走廊,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去看,恐懼感還未消散,終于在殡儀館的大門外見到了往來的人群,松了口氣。
剛剛究竟是怎麼了?是悲傷過度産生的幻覺嗎?她回身望向墓地,天色已經大亮,天空中也已沒有了煙火的痕迹,那個光圈恐怕是幻影,自己應該就是從那一刻起頭暈眼花的進了走廊,暈在了裡頭,産生了幻覺吧。
她搖了搖頭,想也無用,明天出殡,還是先到附近找個落腳點吧。
她招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麻煩到附近的酒店。”
司機看了她一眼:“哪家?”
“商務酒店就行。”
車很快起步,司機中途接了個電話,俞之安看他用的是翻蓋手機,心想竟然還有人和自己一樣,用着老式的按鍵手機。
交通廣播裡主持人播報着清晨的路況,然後是整點報時和牛皮廣告:“歡迎回來,這裡是交通廣播FM91.4,今天是2011年11月27日,農曆十一月初三,宜祭祀……”
11月27号?
正在閉目養神的俞之安突然感到一陣涼意,行駛的車窗中飄進了一片落葉,她正逐漸從先前的恐懼和疲倦中恢複過來,開始回憶廣播裡的内容,緩聲問到:“師傅,請問今天是幾月幾号?”
“11月27多嘛。”
11月27号?如果說廣播裡那次是她恍惚間聽錯了,那麼現在呢?
“日子過的真快啊,距離世界末日又近一步了。”
“是撒,翻年就世界末日咯!”
聽到答案的那一刻,那股眩暈再次襲來,她咽了口口水,活動了一下脖子,如果是夢,遲早都會醒來,更恐怖的夢魇她都經曆過。
她暗示自己,大概是出殡儀館的時候暈倒了,所以此刻應該還在夢中,她的夢魇一向真實的可怕,所以這還遠不算什麼!
司機把車停在了一家連鎖商務酒店門前,她付了車費,開了一間房,她太累了,急需要休息,卻在躺下的那一刻突然想起,11月27日是俞家一家四口前往俄羅斯旅行的日子,看來今天的夢是那個故事的開始,然後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醒來時是第一世界的2011年11月27日下午15:36分,這個名字是她後來取的。
俞之安想,這個夢可真長啊,竟然還沒有醒過來,饑餓感襲來,她離開酒店想試一試在如此平靜的夢境中能不能找到吃的,酒店旁邊的川菜館直接解決了她的需求,她點了滿滿一桌菜,每一個吞咽都是那麼的真實,一直到吃撐!
然後她放下筷子,久違的笑了起來。
長時間的夢魇讓她從不敢在宿舍或是酒店以外的地方休息,哪怕是長達11小時的跨國飛行。
她怕自己會在夢魇中洩露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心理醫生一直誘導她說出來的往事。
她在一次次的夢魇中重複經曆的那些逃跑、再抓回來、再挨打,更不要說餓肚子了。
那些感受像是用刀刻在了她的腦海裡,以至于她在夢境中也能感知到饑餓與疼痛。
所以這頓飯算什麼呢?她和自己和解的一個開端?
店員看了她好幾眼,長的還怪好看的,就是有點瘋扯扯的。
付了錢,撐的難受,她圍着酒店走了兩圈消食兒,越走越輕快,成都的冬天難得一見的出了太陽,蔚藍色的天空逐漸染上绯紅,路上的行人往來,或獨自快步,或三兩同行;有形色匆忙,有說笑玩鬧;這樣平靜的夢境實在難能可貴。
每次意識到自己是在夢境中,她便會開始掙紮,生出許多邪惡的、詭異的想法,因為夢境中哥哥還在,家還在,她有處可歸,她決不放棄,決不妥協。
夕陽下微風輕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或許,在這場夢裡,她終于能夠回家了嗎?
手比腦子反應的還要快一些,當下便攔住了一輛出租車:“長治路28号。”
晚高峰的主路總是擁堵的,她不停的去看車上的時間和前方擁堵的車流,這便是近鄉情怯吧,掌心微微出汗,肩膀傳來的酸痛仿佛在提醒她該變換姿勢了,是要醒來了嗎?
“麻煩您再快些。”
“妹兒嘞,莫法的嘛。”
她是擅長忍耐和等待的,卻在此刻生起了一股煩躁的情緒,挪了挪屁股,又伸了伸腿,最後按下車窗,讓微風安撫了那股情緒。
車終于駛到街口,街景一如當年,快走到家門口時,俞之安停下來理了理頭發,哥哥沒見過她如今的模樣呢,複又想起,這個時間點他們還在俄羅斯。
兩層的小樓不久前才翻新過,連帶花園都是幹淨整潔的,與隔壁鄰居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站在院外張望,三角梅花期将過,風一吹便凋落入地,原來是玫紅色的,小時候一直以為是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