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蓮也發現了她的異樣,帶着陸青予攔住了她。
“小小,你這是去哪兒?”周素蓮親切地問。
陸小小擡起頭來,看到陸青予兩人吓了一跳:“嬸嬸,青予妹妹。你,你們怎麼在這兒?”
“我們去買點副食票,準備散步回家。”周素蓮說完看看周圍:“你住這附近?”
“嗯,我婆家在後面的巷子裡,我嫁人了。”陸小小的頭越發的低。“我還有事,就不聊了。家裡人等着我呢!”
陸青予看着她低垂頭發下,遮蓋着臉頰一側的青紅。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陸小小的手:“堂姐,我們都是姓陸的。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們。”
陸小小用手遮住臉,偏轉了頭:“我,我沒事。爹娘說了,女兒是嫁出去的人,潑出門的水,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陸青予拉着她不放手:“堂姐,如果陸金他們這麼說,你更應該想辦法保護好自己。女人嫁到婆家,不是去受委屈的。”
“但,但是,我婆家很有錢,我愛人很厲害,我,我不能……我,我沒辦法……”陸小小說完,眼淚湧動,提着籃子跑掉了。
隻留下陸青予和周素蓮站在風中,凝望她的背影。
當事人不發話,外人怎麼幫得上忙呢?
陸青予當天晚上就睡不着了,回憶起和陸小小相處的過往,她手藝巧、性子好。如果在冉青的時代,必然是受人歡迎的小姐姐。
可現在,一看她就所嫁非人。家暴都上臉了,可她還是準備忍着。
今天窗外沒有月亮,沒有星星,陰沉的天空下是刺骨的寒風和初雪。
琺琅工坊車間的夏天很熱,冬天很冷。
薄薄的牆壁擋不住冬日的嚴寒。最暖和的地方是燒藍的鍋爐房,于是很多人都願意在這裡幹活。
按照流程工匠燒藍後,本應該回到車間再次填色點藍的,結果大家都搬了工具材料在鍋爐房内的桌上做。
全部燒完後,更應該回到車間進行打磨抛光。結果大家甯可在鍋爐房的砂輪旁排隊,也不願意回到寒冷刺骨的車間。
于是,年輕的男女們自然而然有機會靠近交流了。
上午打個招呼,下午問個午安。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從工作工藝讨論到了社會政治。男孩子們努力展示着自己的見識和能力,女孩子們也展示着自己的幽默和技藝。
有和殷麗掰手腕的,有和黃玉琴比拉銅絲的,有問鄧思詩家具工匠怎麼定的……
陸青予雖然覺得他們就像中學生以讨論學業來掩飾好感一樣,話題簡單沒營養。但架不住大家讨論的熱情,偶爾也會參與其中說上一兩句。
經過她的觀察,男人們最喜歡18歲的羅斐。她最是嬌俏漂亮,自然卷的劉海,卷翹的睫毛和大眼睛,讓她如同洋娃娃一般令人眼亮。
男青年們對她稀罕得不得了,每當她來到鍋爐房。總有男孩主動幫忙燒藍打磨,還給她打水端凳子。
很快,羅斐就驕傲得如同公主。
第二受歡迎的估計是黃玉琴和鄧思詩,她們倆雖然模樣不夠漂亮,但是手藝精巧,性子溫和,做的飯菜味道極佳。
每當中午午餐時間,男青年總要從兩人的身後路過,眼巴巴看着她們手裡的飯盒。指望着黃玉琴能賞他們一個包子,鄧思詩能分享給他們一塊腐乳。
果然老話說得好,征服男人要先征服他的胃。反過來,能讓男人胃感興趣的,都是好的。
男人們對殷麗好像有些懼怕,對覃莉更像是對待小妹妹,畢竟她才16歲。
陸青予自認為自己曾經在招工考試時舌戰群雄,不會招男青年喜歡。結果卻不是這樣的,時不時還是有男孩來獻殷勤,搭個手幫個忙什麼的。
最不可思議的是,賴鑫的徒弟曾來對她最有好感,主動來幫忙的次數最多。
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經過三個月的發育長高了些,還是因為夥食好長得白嫩了些。
總之,有人能看上自己,陸青予還是有點小小的得意。隻不過她看不上工坊這些人,他們的思想見識和自己差了一大截。
她拿出宅女冉青的頂級社交技巧,盡量和所有男性保持着一個适當的、禮貌的距離。
半個月過去,鍋爐房裡更熱鬧了,大家也不藏着掖着了。噼裡啪啦的火焰燃燒聲中經常夾雜着年輕男人爽朗的笑聲,年輕女孩羞澀的笑聲。
在年輕人看來,這裡的工作氣氛太棒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說不定還能順便拐一個媳婦回家。
但是在賴鑫等人看來,簡直是傷風敗俗、有傷風化。
賴鑫嚴肅地通知學徒的師傅們,必須組織徒弟們進行工坊工作制度的學習,再三強調工作時要少說話,更不要喧嘩打鬧影響他人,說笑偷懶影響進度。
對于于方林的轉述,陸青予舉雙手贊成。她每次進鍋爐房,都有人找她問東問西,她也應酬煩了。
這個長期隻有男工的和尚工坊,一朝加入了很多女員工,年輕人異常興奮,看誰都是貂蟬。
但是陸青予同意,女孩子們同意,不代表男青年們也同意。好不容易有機會接觸年輕女孩子,誰會放棄。
為了避免被師傅們在車間逮住,小夥子們想方設法都逃離車間往鍋爐房跑,一邊偷懶取暖,一邊等着女孩子們進來好說笑。
管理鍋爐房的陸金經常逗留在一号車間,和賴鑫等人一起工作。鍋爐房裡隻有兩個憨厚老實的老工友張師傅和趙師傅幫忙,從來不插嘴管工匠的事。
所以,大家在裡面光明正大地摸魚,确實影響了整個工作進度。
賴鑫主任生氣了,後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