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十二月中旬的某一日,陸青予帶着十個做完銅絲的首飾盒到鍋爐房煅燒焊接,一進門就看見喬萬裡正在和羅斐說笑。
喬萬裡都是陸金的徒弟,對燒藍工序最為熟悉。羅斐正在請教他,兩個人有商有量地在做點藍。陸青予同羅斐打了個招呼,去請張師傅幫忙燒藍。
首飾盒進了鍋爐,陸青予倚在一旁等着,順便取暖。
就像知道陸青予在這裡一樣,不過兩三分鐘曾來就進來了,還帶着同組的鄭軍等人。
鄭軍帶人幹着活兒給曾來打着掩護,曾來靠近陸青予沒話找話。
“哎呀,師妹又做了十個首飾盒啊!手藝真好,速度真快,我們同一批進工坊的工友,就我比你強點兒吧!”
陸青予看着自己的指甲,輕輕剔着不說話,隻禮貌地嗯嗯兩聲。
心裡想着,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曾來的手藝和手速根本趕不上自己,連和自己同組的章同都不如。
真不知道他這自信心到底從哪裡來的。
曾來見陸青予嗯嗯表示同意,笑眯眯地繼續說:“我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吧,我看你平時好像也沒什麼愛好。”
陸青予擡起頭打量曾來,這人大約20歲出頭,中等個子,中等身材,申子臉大眼睛,算是相貌堂堂吧。
他是賴鑫最喜歡的大徒弟,曾經在工坊當了兩年學徒,是李長生一派着力培養的接班人之一。
他對陸青予的示好,傻子都能看出來是為什麼。隻可惜,陸青予現在隻想好好工作,多多賺錢。
“我家窮得很,我隻喜歡上班掙工資。”陸青予不準備深談,轉頭望着爐子。
曾來保持微笑沒有放棄:“那你喜歡看電影還是看戲?我都能找到最好的票。”
“都不喜歡。”陸青予靜靜望着爐膛,裡面的火焰熊熊,首飾盒的銅胎已經燒紅了。
“哎,都不喜歡?上次你不也去看露天電影了嗎?我師傅說,是你提前得到消息告訴大家的。
對了,你和文化館是什麼關系啊?之前他們經常派人來報道幫忙,現在怎麼不來了啊?”
曾來對陸青予和文化館的關系非常好奇,畢竟大家都知道陸開明隻是個普通工匠,沒有兒子,更沒什麼後台背景。
陸青予也不知道自己和文化館算什麼關系,最近半個多月,也沒見到蘇遠宸。
他沒來找她,她才不可能去找他呢!每次見面兩個人就要鬥嘴吵架,累得很。
“這就不方便說了。”陸青予知道,沈主任和蘇遠宸都是領導幹部,自己不過是他們幫扶的貧困群衆之一。但是,她不可能對曾來說實話。
工坊裡的人願意猜,就猜去吧!有點神秘感,是很好的保護色。
“哎,有什麼不方便的,說說看啊?”
看不出來,這男人還有點八卦呢!
陸青予望着拿出鍋爐的首飾盒不說話,等盒子冷卻下來,她就要帶回車間繼續點藍了。首飾盒比較小,來回點藍燒藍3—4次就可以打磨了。
“哎,師兄問你呢!你怎麼不說話?”鄭軍幹完活兒湊了過來。
“人不想說就不說呗!”曾來幫陸青予回答。
“哎喲,不想說還是不好意思說啊?”鄭軍自己以為很懂地笑着:“是不是覺得我們大師兄人長得好,師妹就害臊了啊?”
他這話一出聲,喬萬裡和羅斐停下工作投來關注的目光。兩個人看了看陸青予,然後偷偷咬耳朵,叽裡咕噜地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同在房間的其他工友呵呵笑起來。
陸青予闆起臉不高興了,鄭軍笑得更開心了。
就在這時,賴鑫帶着幾個老工匠走了進來,表情嚴肅。年輕人迅速收斂笑容散開,裝模作樣開始幹活兒。
賴鑫一擡眼就看見自己的徒弟曾來和鄭軍:“曾來在這裡做什麼?還有你,鄭軍。來取燒好的茶盤需要這麼久嗎?是不是躲在這裡玩兒?”
“沒有沒有,師傅,我和師弟正在檢查茶盤呢!”曾來用胳膊肘碰碰鄭軍。“師弟,對不對!”
“對對對,師傅。我和大師兄正在檢查呢!有些地方溫度不夠,或者焊藥沒給夠,有些沒燒好。我們商量怎麼辦呢!”鄭軍拼命配合。
“哦!商量焊接啊!”賴鑫用白眼瞟了陸青予一眼。“我還說兩個人半天不回車間,是被什麼狐狸精勾住了走不動路了。”
陸青予眨眨眼,賴鑫這是什麼意思?自己一個長在紅旗下的新時代女青年,什麼時候成狐狸精了?
自我感覺,自己的模樣好像離狐狸精的标準有點遠啊!
陸青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對面的羅斐噗哧一笑。
賴鑫迅速回過頭來,看到了坐在喬萬裡旁邊的她。賴鑫不是特别願意招惹陸青予,畢竟去年的醜事還沒讓人忘掉,但是羅斐就不同了。
“你個小女娃笑什麼?我看你也是不知道檢點,和男工友靠這麼近幹什麼?”賴鑫噴完一個,又對着另一個。
“喬萬裡,你師傅不在,你就不知道離這些人遠一點兒?小心把你賣了,你還幫着數錢。”
喬萬裡低下頭,迅速站起來遠離了羅斐。羅斐咬着下唇,臉蛋越來越紅。但賴鑫明顯還不滿意:
“幾十年都幹幹淨淨的工坊,被弄得烏煙瘴氣。好好的年輕小夥子,都被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