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就不在文化館辦公室了,你找不到我了。”蘇遠宸幹脆直接說了出來。
“你不在,我當然不找你啦!”
蘇遠宸吞吞吐吐:“那,如果……我說如果,如果你遇到麻煩?”
“哦,你說這個啊!”陸青予擺擺手。“我才不怕!我生來就是麻煩,别人還怕我呢!”
“如果我不在,可沒人幫你了!”蘇遠宸有些生氣,擡高了下巴。
“那些什麼比賽啊,廁所啊,圖紙啊,展銷會啊……都沒有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少惹點麻煩就是了。”陸青予終于聽出來了,這是嫌棄她惹是生非不好善後呢!
“但如果你真有急事,你可以給我寫信的,我的地址在這裡。”蘇遠宸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紙筆,唰唰寫下一個地址。
有急事給你寫信有個屁用,信件來回一趟起碼十天。還不如直接找小田或者沈主任來得快。陸青予在心裡面逼逼叨叨。
蘇遠宸看見她雖然接了紙條,但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突然有些心酸。他揮揮手:“再見吧,好好保重。”
“我們又不是永遠不見了,一個月很快的。大家都好好保重。”陸青予沒心沒肺地安慰着。
蘇遠宸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再不走過年期間的晚公交車就要收車了。
陸青予一頭霧水回到家,逮着陸紅紅到房間裡面詢問:“你蘇哥哥今天咋啦?你給他說了啥?”
陸紅紅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剝了放進嘴裡,她咂巴着糖水緩緩地說:“我沒說什麼啊,就是把堂叔給你介紹對象的事兒說了一遍。”
“啊?你為什麼說這個事兒?”陸青予摸摸她的頭。“他聽了以後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陸紅紅臉頰一側的腮幫子鼓着,碩大的糖果在裡面滑動。“他好像有點不高興,然後就不怎麼說話了,全是我在說。”
“肯定是嫌棄你太八卦了!”陸青予送給陸紅紅一個爆栗。“以後不要把家裡的事兒講給外人聽,家醜不可外揚。你姐姐我也是有隐私的。”
陸紅紅痛得捂住腦門:“什麼是八卦?什麼是隐私?”
陸青予刮刮她的小鼻子,慢慢解釋起來。
另一邊的蘇遠宸晃晃悠悠坐上公交車,才發現自己棉襖的扣子都沒系,胸口一片冰涼。
好不容易回到家,蘇遠宸立刻趴倒在沙發上。他這副疲倦的樣子讓蘇衛國和梁夢雪吓了一大跳。
蘇衛國正在聽廣播看書,現在隻好關掉了廣播問:“兒子,累了嗎?”
梁夢雪也在看書,放下書對蘇衛國說:“你這不是廢話嗎?你兒子一看就是累癱了。你這老校友沈俊文怎麼回事兒啊,把我兒子當牲口用啊!你看看國外,都是按時下班,從不随便加班。更别說這個部門幹另一個部門的活兒。”
“哎哎哎!說兒子就兒子,别扯國外資本主義。我們能一樣嗎?人家發展了幾百年,我們不加油怎麼行呢!我覺得這樣挺好,有事兒一起做,有活兒一起幹,親親熱熱的。年輕人,多幹點活兒,各種崗位都試一試,才能鍛煉出來。”
“别吵了,我沒事兒!”蘇遠宸趕快制止,否則父母會就中西問題讨論兩小時。
蘇衛國拍拍蘇遠宸的背:“這是怎麼啦?是工作太累了,還是其他事受委屈啦?”
“沒什麼,我就是休息一下。”蘇遠宸的聲音悶悶的。
梁夢雪放下書,對着蘇衛國眨眨眼:你兒子咋啦?
蘇衛國歪嘴:看不出來,應該不是工作問題。
梁夢雪兩手夾着臉頰,露出油畫《呐喊》的表情:難道是感情問題?
蘇衛國露出下唇包住上唇,點頭:有可能!
梁夢雪搓着下巴:你聽他說過什麼嗎?
蘇衛國也搓着下巴:沒有,你有沒有看到過什麼?
蘇遠宸坐在兩人中間,雙手捧着臉:“你倆又在打什麼啞謎?”
兩人被吓了一跳,退後坐好。
梁夢雪假咳了一下:“嗨,那個啥!我和你爸商量呢,你也不小了,開年23了吧。是不是應該處對象了。”
“對,古人說成家立業,都是先成家再立業的。你需不需要爸爸幫你介紹一下?”蘇衛國關切地問:“爸爸認識好些人,都可以幫忙的。”
蘇遠宸擡起眼睛看着兩人,一時半會兒弄不清他們說話的真意。“你們怎麼看我結婚這件事?”
梁夢雪對蘇衛國翻了個白眼說:“媽媽我最不喜歡中國包辦婚姻這一套,你能自由戀愛最好,有共同的愛好和語言,将來婚後生活和諧一些。
當然啦,我兒子這麼優秀,媽媽肯定希望你能找個配得上你的姑娘。你看看你大學同學,樓上樓下的單位同事裡有沒有合适的?”
“我隻是給兒子介紹合适的對象,怎麼能叫包辦呢?”蘇衛國生起氣來。
“我們國家是熟人社會,你有這個意願,大家幫忙打聽出各種條件都合适的姑娘。這樣直接處了就行,不用再挑來挑去浪費時間。再說了,我們兩口子當初不也是老師介紹的嗎?現在不也挺好!”
“好,好個屁,所以我們吵了快三十年的架!”梁夢雪氣不打一處來。“兒子别聽你老爸的,你的感受最重要。”
“國内環境不一樣,姑娘們都膽小着呢!你讓他自由戀愛,那不是要你兒子天天逮着小姑娘油嘴滑舌地問東問西,不被當成小流氓才怪。”
“我兒子樣貌好、學曆高、工作好。他看上的姑娘,還會把他叫做流氓?”梁夢雪覺得簡直不可想象。
流氓?聽到這話,蘇遠宸腦海裡突然就出現一個場景:
西城招待所門口有一個擺攤的小姑娘,售賣很多漂亮的景泰藍制品,他多問了幾句話,姑娘就不耐煩了。
他當時着急,對姑娘說我是文化館的,請務必配合。姑娘回頭露出一個很甜美的笑容,但是卻說:請不要跟着我,否則我就要喊了!
當時自己很詫異:喊什麼?
紅潤的嘴唇裡吐出兩個字:
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