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子現在南州市無線電廠上班,是80年代最牛氣的工作之一。男孩子模樣性格都不錯,還喜歡吹口琴。鄧思詩就是這樣被口琴聲勾走了魂。
大家都為她找到真愛開心。鄧思詩羞臊得不行,她趕快轉移話題。
“青予,你呢?你也被拉着介紹相親了嗎?你有什麼想法打算?”
陸青予沒想到最後還是逃不過被點名,她可一點兒都不想說出喬萬裡的名字來,隻能說:“有是有,不過我沒答應。我覺得再等幾年再說。”
“再等幾年,那不是成了老姑娘了?不趁着年輕找,等你年紀大了,可就難找了。到時候還要你的,不是鳏夫就是性格身體有問題的老男人。”羅斐的眉毛都皺在一起了。
“不能不找嗎?我一個人挺好的。”陸青予撇嘴,冉青的時代不婚不育的人很多,過得很潇灑。
這話好像什麼驚世駭俗的宣言,幾個姑娘都噤了聲。大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面面相觑。
最後殷麗說:“青予啊,我雖然嘴巴上說着不找不找,可也知道女人結婚生孩子,是這社會的主流。離經叛道的生活太累了。
你别急,等幾年就等幾年吧,我們甯缺毋濫。反正我也不急,我們一起等,遇到好的再說。”
陸青予點點頭,她确實腦袋空空。光是為了生存,為了得到一丁點尊重,已經很累了。她不能想象,這個社會還有真正尊重女性的男性存在。
姑娘們以為她想通了,大家再次嘻嘻哈哈起來,聲音傳出去好遠。
車間的師傅們不開心了。半天的工作時間,就這麼泡湯了。
吃過午飯後,賴鑫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少了6個人沒來,有四個是去年新招的工匠和學徒,還有兩個老工人,鍋爐房一個、食堂一個。
再接着上了兩天工,他們還是沒來。
年前年後最容易産生人員流失,彭城以為參加年貨展銷會給大家發了一筆錢,過年前又發了一筆錢,開年大家會留下上工。結果并不盡如人意。
彭城到輕工局參加今年的任務布置會,發現好幾個單位都一樣。改革開放後,各行各業蓬勃發展,經濟一天天好起來了,人員流向了收入更高的地方。
會後,輕工局的局長程适把彭城留了下來。
他對年貨展銷會時天和琺琅工坊的表現很滿意,再三叮囑工坊要擴大生産、提高産品的數量和質量,多多為國家創收。
工坊如果有辦法促進創收,上級一定支持。改革改革,就是要大膽改,大膽革!
彭城帶着沉重的壓力回了工坊,聽着車間裡年輕人嘻嘻哈哈的聲音,氣不打一處來。
他叫來賴鑫,不耐煩地說:“告訴他們,不想上工就走。三月初考核,不合格的全都不要了。”
賴鑫通知了幹部們,帶新人的師傅們。然後師傅們再看徒弟,覺得他們都不可愛了。
小夥子大姑娘還沒感受到壓力,依然嘻嘻哈哈地幹着活兒。
彭城在本子上塗塗畫畫,正準備發布本月的工作任務,陸開明老爺子進了辦公室。
“師叔,您有事兒嗎?”彭城讓老爺子坐下。
老爺子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年六月就滿70了,你看看工坊什麼時候給我辦退休的手續?”
“這不還有3、4個月嗎?不急不急。”
“哎!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早點把位置讓出來給年輕人。”
彭城堆着笑對老爺子說:“師叔啊,您沒聽說,家有一老必有一寶。您這老師傅可是工坊的寶貝,我舍不得您退休呢!誰也接不住您高級工的責任。”
“彭經理啊,不瞞你說,我現在年紀大了,腦袋不靈光了,手也發抖了。實在是做不了景泰藍掐絲工藝了。我留着就是給大家添麻煩,我可不願意當個老廢物。”
“怎麼是老廢物呢?”彭城突然靈光一閃。“您看這樣好不好,您雖然手上出不了活兒,但眼睛還是厲害的。
您老發揮發揮餘熱,以後專門負責指導工匠們,還有年輕的孩子們。把他們培養出來,讓工坊後繼有人,這不是更大的功勞嗎?”
陸開明想了想還真行,但他還是有些猶豫。
彭城看他沒說話,代表這事有戲:“師叔,我這幾天在市裡面開會,上級要我們工坊加快改革擴大生産,提高經濟效益。
我們今年要招很多新人,還要培養出手藝精湛的青年工匠。您留下來給我把把關,出出主意吧。您總不能讓我有事兒全去找李長生師叔一個人請教吧。”
一提到李長生,陸開明就精神了。他立刻答應:“好,那我就做這個指導工作。你什麼時候讓我退休,我再回家。”
“太好了!師叔留下來,工資獎金照舊!”彭城這下放心了,陸開明退休了,這個工坊真的就是李長生師徒的一言堂了。
随後,彭城再對陸開明說了幾句好話。
陸開明說幹就幹,當即丢下了樓上的工作,噔噔噔下樓來了。
年前陸青予在衆人面前落了賴鑫的面子,也洗刷了好幾個年輕小夥子。大家現在不知道怎麼對這幾個姑娘,就怕說錯話被抓住把柄挨怼。所以,大家對她們幾個人的行為基本上是睜隻眼閉隻眼。
幾個姑娘有了自由,幹活兒的時候就愛聚在一起。一邊幹,一邊聊;一邊聊,一邊笑。然後一不小心手一抖,顔料串色了,打翻了。
紅的不紅,藍的不藍,沒辦法,隻能洗幹淨烤幹重新填色。
陸開明巡查了一圈兒,看到大家松松垮垮的工作狀态正不開心呢!結果就看見幾個小姑娘嘻嘻哈哈地幹活兒,把顔料浪費了,還耽擱了大半天時間。
陸青予這丫頭,看起來沒精打采、眼神飄忽,做工一點兒不仔細,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既然這樣,整頓員工就從大義滅親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