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降的大額打賞太過莫名其妙,很難讓人不去聯想其背後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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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代倫走進圓桌會議室的時候,發現裡面已經有了先客。
她正在全神貫注地盯着面前的顯示屏,外界的聲音也被她塞在耳朵裡的耳機給屏蔽掉了。
因此阿斯代倫輕而易舉地就繞到了她的身後,看到了屏幕上的畫面。
“你這是在做什麼?給敵人送軍費嗎?”
蘭登顯然被吓了一跳,她一邊拿掉耳機,一邊将腦袋轉到身後:“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那裡的?”
阿斯代倫露出一個有着威脅意味的笑容:“大概是在你按下打賞按鈕的時候。沒想到你會喜歡這種陰暗的内容。”
屏幕上,黑色的影子站在空寂的白色之中,兩個白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屏幕之外的觀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又像彙聚了無數種表情。
蘭登松開鼠标,用怪責的眼神看着同僚:“阿斯代倫,我們已經共事了三百年,知道彼此的秘密,分享彼此的罪惡,可我們又對真正的彼此一無所知。”
“沒想到你在意的是這個。我更想聽聽你對剛才那個行為的解釋。”阿斯代倫說。
蘭登聳聳肩:“作為一個觀衆,我從這個視頻中感受到了觸動,我隻是想要表達自己的感謝。”
“一個超時空星艦集群?”
《忏悔錄》已經播放完畢,頁面自動導入了下一個視頻。
“我們身邊明明生活着很多魔族,可奇怪的是我們竟對他們一無所知。是法律禁止我們進行探究,還是他們拒絕向我們敞開心扉,又或者是我們從來也沒有想要去了解他們……”
經過合成處理的年輕女性的聲音從揚聲器中流淌出來。
阿斯代倫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說道:“是啊,為什麼人類拒絕了解?即使是對那些注定要成為食料的動物,他們都會不遺餘力地進行研究,為什麼人類從沒有想過要去了解身邊的魔物們呢?”
蘭登忽然覺得他似乎在影射自己剛才的歎息,她側着腦袋,思考了片刻,然後說道:“貝爾霍特向我們征求意見的時候,你是第一個表示通過的。”
阿斯代倫說:“你是第二個。”
蘭登報複似的看了他一眼,說:“讓我猜猜,這些支持者的列表裡有沒有你的賬号。”
阿斯代倫舉起了雙手,表示投降,但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回事:“别想拖我下水,我可沒你那麼感性。如果貴族院裡淨是像你這樣的人,即使是戰後出生的那些新魔族,也能輕而易舉地将這裡夷為平地。”
“我分得清輕重緩急。我不會将對異族的憐憫置于确保貴族院的安危之上。你難道覺得我會因為出于對魔族的同情而加入到他們之中?阿斯代倫,我們終究是人類。”蘭登說。
“人類?”阿斯代倫的語氣有些諷刺,“你覺得那些平民百姓在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之後,還能毫無芥蒂地将我們當做他們的同類嗎?”
“我們是人類,這毋庸置疑。”蘭登的語氣十分肯定。
阿斯代倫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這時候,會議室迎來了第三名訪客。
“你們在聊什麼?生存還是毀滅的話題嗎?”韋斯特爾拄着一根拐杖走到了蘭登正對面的座位上。
蘭登盡量将自己的視線避開,卻還是借着餘光看到了漂浮在空氣中的黑色波粒,那些粒子像是在反駁她剛才的那句發言一般,耀武揚威地晃來晃去。
“沒什麼,完全是一些無聊的内容,你不會感興趣的。”
韋斯特爾是七貴族中最早出現魔化征兆的人。
他體内的巫妖核心似乎正在将他慢慢吞噬,正試圖将他從一個人類轉變成真正的巫妖,他越來越沒有實體感的身軀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這種性狀自出現至今已經有兩百多年,韋斯特爾至少仍能保持着更接近人類的形态。核心對他的侵蝕似乎早就在某個時間停止了。
蘭登回憶起韋斯特爾身上剛出現異樣時發生的事,一種不用言說的恐懼在他們七個人中悄然擴散,他們擔心自己體内的魔物核心最終會将他們變成真正的怪物。
當時,隻有上一代大獅鹫核心的擁有者洛倫諾明确表示自己要放棄核心,其他所有人,包括蘭登自己,都選擇了在“魔化”的恐懼下繼續持有那些東西。
布勞斯甚至明确表示,就算身體真的變成魔物也無所謂,他不能放棄核心帶來的力量與權能。
最後的結局是洛倫諾放棄了核心,以完全的人類身份迎接死亡,大獅鹫的核心被她的弟弟波諾繼承——這是七貴族成立至今唯一的一例代際交換。
剩下的人中,除了韋斯特爾初步出現魔化迹象,其他核心持有者至今仍保持着完全的人類樣貌,而韋斯特爾身上的魔化也已經得到遏制。
如此一來,倒顯得洛倫諾的決定有些沖動和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