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股充斥着魔法的氣流将我包圍的時候,我突然記起了一些曾經的事情。
那段空白的人生突然浮現出隐約的光景。
格蘭德。
那是我作為一顆卵果的記憶。可是一顆果實能感受到什麼,記得什麼呢?難道人類能記得他們尚且處于母親肚子裡時的事嗎?
格蘭德是誰?
“格蘭德,格蘭德……給我講故事。”
“格蘭德,明天可以帶我出去玩嗎?”
“格蘭德……”
那是我作為一個幼年的魔王的記憶,在薩利拉着我走過那條鄉村小路之前的記憶,我與格蘭德冒險、流浪,輾轉在各個地方。
……那是我的另一半生命?
再然後,我變成了人類,失去了和我力量的共鳴。
我問阿加雷斯,為什麼要騙我是格蘭德。
他說每一位年幼的魔王應該由他們的先代陪伴他們長大,他甯可厚顔無恥地冒充格蘭德,也不想破壞這個古老而意義非凡的傳統,況且這是格蘭德的遺願。
我問阿加雷斯,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力量。
他說如果沒有魔法,人類根本無法戰勝魔族。
可是人類為什麼要戰勝魔族呢?
因為人類想要奪走魔族的土地和資源。
為什麼人類想要奪走魔族的土地和資源?
因為他們失去了自己的。
因為自己失去了,所以就要讓别人也失去嗎?
因為不從别人手中奪取,他們的手中永遠都空空如也。
為什麼不選擇合作呢?
因為隻有真正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獲得安全感——他們,或者說我們,就是一個這樣的種族……
你和格蘭德是好朋友,為什麼不把這種跨越種族的友誼推廣到整個族群呢?為什麼要背叛,為什麼要傷害,為什麼要掠奪?
因為我是一個膽小鬼。因為人類和魔族的怨恨已經發生了,我沒有辦法在那些受到傷害的族人面前宣布自己和魔王的情誼。
也就是說,在種族和友誼之間你選擇了前者,這很自然,也很正常,但我還是忍不住想,會不會有更好的辦法……
……
我和阿加雷斯聊了很多聽起來像是廢話的東西。有點像是麻醉手術中醫生為了安撫病人而進行的對話。
當我渾身上下都被那股熟悉的魔力包裹起來的時候,那種共振又開始了,如此強烈,如此接近,讓我幾乎以為自己的身體将要爆炸。
在那種感覺達到頂峰的時候,我又一次拒絕了。
我又一次拒絕了力量的歸還。
“這不是一個沒有力量的魔王能夠應對的局面了,沒什麼好猶豫的。”盡管心裡有這樣的聲音在不斷地對我做出提醒,“看看城市裡的那個怪物,看看你周圍發生的一切。”
但我還是猶豫了。
誰能證明我能控制得了那股力量,誰又能證明當我成為一個完全的魔王,就可以把那個怪物一舉消滅?
誰能證明事情會變好而不是變得更糟?
最後是我的一己之私……當我接納了那種力量,我便将墜入名為獨一無二的孤獨。
——《妮娜的日記》
* * *
妮娜從學院辦公大樓一樓的魔法陣抵達郊外時,見到的正是浩浩蕩蕩的逃難隊伍。
因為已經離開了危險的中心,這些人的情緒都有點懈怠,行軍的速度開始放慢,路上也有人開始閑聊。
“之前這附近不是出過事嗎,你們怎麼還敢往這裡走?”
“先别這麼問,你自己不也挑了這條路嗎?我是覺得其他城門太擠了,也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隊才能輪到自己出去,所以就索性選擇另辟蹊徑——大爆炸之後,這兒就很少有人走了吧。”
“不是說那是一個地下基地,不如我們在這附近找找看,裡面說不定會有安全的藏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