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是在第三天早晨五點多到達上海新客站的。一下車就在站台上瞅見了前來接站的大姨媽和大姨父。“哪能介許多麼子啊!”大姨媽一面利索地幫我們從車上把大包小包遞下來,一面和老媽用上海話親切地交談。“哇哦,上海,真的是上海了!”我在心裡念着。
拖着大包小包,大姨媽卻領着我們來到了公交車站:“從這裡乘車子啊一部頭就回去啦!”
當時我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上海人真小氣,這麼多東西打個車好了,幹嘛還擠公交車!”不過後來,當車子以并不算慢的速度開了足足半小時後,我才意識到:“乖乖,這麼遠啊!打車不知道要多少錢呢!上海出租車的價錢肯定得是我們那兒的兩倍吧!”
大姨媽的家在上海東北面的楊浦區,是一片典型的老上海公房,而且是特别老的聯通式走廊、公用衛生間那種。雖說家裡也是兩室一廳,但面積明顯比我們那兒的房子小多了。老爸和大姨父下樓去買菜,老媽和大姨媽在家收拾東西,而我則在走廊逗我的小侄女玩。
“叫舅舅,叫舅舅!”我拿着一根棒棒糖逗她,一歲半的小侄女兒奶聲奶氣地叫着:“毒舅舅!毒舅舅!”好吧,上海話把“大”叫讀作“du”!
由于大姨媽家正好在樓梯旁,上上下下的鄰居經過都要問一聲:“喲,屋裡廂來客人啦,介小甯佬靈羅,侬啥甯啊?”
“哈哈,介吾大外甥,今年剛考過來念大學的,名牌大學呐!”大姨媽一臉驕傲的樣子。
老爸和大姨父買了好多菜回來,尤其是好多螃蟹啊蝦啊什麼。中午飯很豐盛:清蒸的螃蟹、油焖的大蝦、糖醋的帶魚、紅燒的五花肉,還有時令的蔬菜。大姨媽生怕我吃不慣上海的口味,還特意炒了一個回鍋肉,不過我大快朵頤的樣子完全消除了她的顧慮。這吃貨的天賦得歸功于小時候我爸我媽三班倒的共工作,如果這兩天吃的是我爸做的川菜,那麼後兩天吃的就一定是我媽做的上海菜,所以我能夠從最辣的吃到最甜的,通殺!
下午,大姨媽帶着我們從四川北路逛到南京東路,從人民廣場逛到淮海路,再從城隍廟逛到外灘。上海真大啊!走得累死了,不過好在一切都很新鮮:地鐵、大橋、高架路、隧道、廣場、快餐店,還有浦東陸家嘴那一片高樓:金茂大廈和東方明珠。我特别喜歡金茂大廈那種塔式的一層一層堆疊向上的結構。入夜的外灘燈火璀璨,凝望着被燈光晃動的江面,我感到一些眩暈,是一種憧憬、也是一種彷徨。
這一夜,我們擠在大姨媽的小屋子裡。我夢見自己漂浮在璀璨的燈光上,看着十裡洋場的繁華,飄啊,飄啊,不知道将來自己會飄到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