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水宮的弟子夜半來襲,被胡鐵花擋了回去。
他告訴楚留香:“水母陰姬現在正在氣頭上,我們最好出去避避風頭,除非你已經揪出那個讓司徒靜懷孕的混蛋,否則,咱們還是有多遠跑多遠吧,一個女人已經夠可怕了,一群女人簡直讓人膽寒。”
楚留香笑了:“我也正有此意呢,不過,走之前還須去丐幫一趟。”
胡鐵花:“去那裡做什麼?”
楚留香歎氣:“我想,我已經知道是誰害死了西門千、左又铮、劄木合與靈鹫子,隻是,我倒情願自己猜錯了。”
他推開窗,窗外綠意茵茵,萬木蔥茏,顧白月穿了一身利落的薄荷色衣裙,束了纖腰,輕快地踢着一隻綴了彩繡櫻帶的蹴鞠。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宛若山溪春水,泠泠動聽,她難得這麼快活,一個人也玩得痛快極了,衣帶翩然,雲鬟霧發,引得幾隻蝴蝶飛來繞去。
一隻毛絨絨的黑貓跑來,興沖沖地加入遊戲,時不時推一下蹴鞠,讓那彩球咕噜噜滾過去,玩累了,黑貓就夾着嗓音喵嗚,奶乖奶乖地蜷伏在少女腳邊。
胡鐵花瞧了一眼,心裡很不平衡,罵那隻黑貓:“喜新厭舊的家夥!”
楚留香奇怪地睨他:“你罵自己做什麼?”
胡鐵花:“……”
他撓了撓頭,“說真的,老臭蟲,你們家阿綠姑娘怎麼總是藏頭露尾,天天把小臉蛋遮得嚴嚴實實,怕你吃了她嗎?”
楚留香想到那驚豔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色,至今仍覺心悸,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信不信,阿綠不揭面紗是為你好,她若露了真容,你早就把自己腦袋割下來,給她當球踢了!”
胡鐵花大為不屑:“你也太誇張了吧。”
楚留香看着他,就像在看以前的自己,“美色如刀,殺人于無形,西門千和左又铮哪個是愚魯蠢笨的?幾人不過是年輕時同秋靈素有過一段交情,二十五年來念念不忘,為了秋靈素的一封求助信不辭辛苦,千裡馳援,你就知道絕頂美貌,究竟有多恐怖了。”
……
三人再次去了丐幫,求見秋靈素,不多時,南宮靈得了消息,很快就趕來作陪。
楚留香笑吟吟地問:“我們每次來見任夫人,南宮幫主都匆匆而來,是怕夫人洩露什麼機密嗎?”
有外人時,南宮靈在秋靈素面前自然做足了恭順姿态,鎮定一笑:“我感戴義父義母再造之恩,時常來請安,這孺慕之情,香帥怕是不懂的。”
木門吱啞一聲打開,秋靈素瞧了瞧人群中的少女,“既然來了,就進來喝一杯茶吧。”
幾人分賓主落座,仆婦奉上香茶。
楚留香看出秋靈素不想被外人打擾,單刀直入,“在下請教夫人,任幫主在世時可曾結識扶桑人嗎?”
扶桑,多麼熟悉的名字,随之浮現在腦海的,還有年幼時那段黑暗過往,顧白月放下茶杯,她已無心品茗了。
秋靈素訝異:“你怎麼知道?”
楚留香:“上次拜訪夫人時,在下曾去任幫主靈位前祭拜,那裡供奉着幾把精兵利器,任幫主好武,有幾件趁手的兵器不奇怪,奇怪的是其中夾雜了一把長劍,一把多年未用,已經有些生鏽的長劍,上面還紋刻着怪異的圖畫:一條八頭八尾的巨蛇,眼睛猩紅如燈,身上長着青苔、桧樹和杉木,似乎散發着腐爛和糜臭的味道。”
顧白月默然:那是八岐大蛇,源于扶桑神話傳說,天楓十四郎在世時,常以此圖案作為衣物裝飾,佩劍也一樣。
果然,秋靈素也想起了那段陳年往事,“我不知道那圖畫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那把劍屬于誰。”
“誰?”
“天楓十四郎。”
二十年前,天楓十四郎渡海而來,向各大門派廣下戰帖,想憑一己之力挑戰中原武林,彼時任慈也正年輕氣盛,自視武力不弱于人,欣然迎戰。
後來,二人在閩南邊境對決,任慈為免丐幫名譽掃地,自然使出全部力氣,不料竟輕易将天楓十四郎重傷。
任慈事後才知道,天楓十四郎當時已經同人鬥了一天一夜,本就是強弩之末,隻因不願做出爾反爾的小人,才勉力支撐顔面。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任慈懊悔不已,安葬完天楓十四郎,将其佩刀擺在房中,常以此自我警醒,告誡自己不可莽撞。
故事講到此處,秋靈素陷入沉默。
楚留香思忖:難道那扶桑刺客與天楓十四郎有什麼淵源,來為親人報仇雪恨?
“天楓十四郎可有後人?”
秋靈素隐秘地望了南宮靈一眼,避而不答,“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那與天楓十四郎力戰一天一夜,将他重傷的人,你可知是誰?”
楚留香默然想了一會兒,“我已有些眉目。”
秋靈素笑了:“看來你已經知道了,聽說你們今天來是為了辭行?那就去吧,去大漠,把我孩兒的屍骨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