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趴在地上雙臂交疊枕着臉的小崽子大眼還在眨巴眨巴，殺手掀了掀唇，沒顯出半點愉快：“我連殺過的人都不記得。”

意思是這種事怎麼會值得勞神放在心上。

“诶……”聞言，膽大包天的小崽子竟然伸出一隻鬼鬼祟祟的手，探了探，摸住一縷長長垂落在身側的順滑銀發，捏在手裡把玩。

像偷了腥的貓兒，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竊笑着看琴酒線條利落的下颌：

“也就是說，是不是隻有想殺但是殺不了的人，才會被琴酒記住呀？”

這句話得到了一聲嗤笑。

沒有管膽敢抓自己頭發玩的小崽子，琴酒的視線移向窗栅外。

夜風裡，一隻被露水打濕了翅的飛蛾被光所吸引，跌跌撞撞地正往這邊來。

“如果是我一定要殺的，不會有殺不掉的可能。”

終究是在半途墜落。

琴酒垂下眼簾，遮住瞳中更深的墨綠，聲音也更加低郁陰沉：

“小怪物，殺人的确能解決麻煩，但也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長野的夏日祭比起東京神田祭來說，規模很小。

除了諸如鲷魚燒、棉花糖、炒面這種算是夏日祭标配的食物，街兩邊的攤子上大多販賣的是本地的小吃。也有套圈圈、撈金魚之類的攤子邊上，時不時驚喜或者可惜的叫鬧。

夜漸深，燈籠一盞一盞亮起。

身穿浴衣手持團扇或者仙女棒的少女三兩結伴，抓着西瓜或蘋果糖的孩子追跑打鬧時還不忘時不時啃上一口，樹下街邊休息的大叔有的端着酒，或者捧着面碗呼噜呼噜地吃。

這邊的祭典少有外來遊客參加，街上遊逛的大多數是本地的居民，人們大多熟識或者至少平日也曾有一面之緣，這時都帶着悠閑快活的笑容大聲互相打着招呼。

場面不似盛大，卻足夠融洽熱鬧。

是諸伏高明喜歡的煙火。

被幼馴染死黨拉出來結果一轉眼那兩個人就不見蹤影，留下他獨自立在街上，手裡還拿着上原由衣分給他的折扇。

四處張望一圈無果不禁莞爾，諸伏高明扇柄輕敲掌心，索性順着街道緩緩而行。

似乎這麼些年，廟會依然如舊沒多大改變，物是人非呢。

彎腰扶住一個踩了腳險些一頭撞到他身上的小男孩，諸伏高明忽然就憶起了少年時光。

小景這麼大的時候他也帶他這麼逛過廟會，記得他第一次撈金魚時弄破了四個紙網，還有那個叫小操的孩子，每次見到他都擺出一副正襟危坐戰戰兢兢……

還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

深缥的浴衣古雅而沉靜，男人陷在燈火裡，微仰起頭任由思念飛遠。

忽的，人群發出驚呼，而後忽然擁擠着往一個方向跑去，熱得滿街花火晃晃眼花缭亂。

原來焰火快開始了。

諸伏高明混在其中被推着走了幾步，左右看看想着找個空擋抽身，轉頭的一瞬鳳眸卻倏地張大——

人群熙攘煙花缭亂中，他看見了神山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