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松田陣平頓時覺得,那天在咖啡廳沒趁機揍這家夥一頓實在太可惜了。
兩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炸彈案,天知道他當時站在樓下,親耳聽到聽筒裡傳來“炸彈回秒”時險些心髒都要裂開了!後來他回去時發現自己胳膊上全是淤傷,那是聽見萩絕望嘶吼時不顧一切想往裡沖被同事們拼命攔住掙紮中造成的。
那個案件雖然最終由于某個小鬼的功勞沒有真正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但松田陣平午夜夢回卻卻常常突然驚醒,那種心驚肉跳和刻骨銘心的悲傷,仿佛他此時應該已經失去了他的幼馴染,仿佛他此時身穿喪服給一個熟悉的手機号碼發送信息卻再也不會得到回複……
要不是……要不是……
卷毛墨鏡下的眼睛目光放柔看向小鬼的方向,一雙拳頭卻捏得嘎嘎作響:“原——來——是——他——啊——”
萩原研二反而相對平靜一些,想了想說道:“小和吾不知道,這兩年,這個人一直在傳真謎語一樣的恐吓信給搜查一課,但搜查一課一直沒找到線索,急得小陣平都想轉去那邊教他們做事了。這下陰差陽錯被抓到了,也算是件好事。”
松田陣平嗤笑,揚手又叫了兩杯啤酒,語氣滿滿都是嘲諷:“這麼說來,他們可得給那個朗姆發個優秀市民獎。畢竟要不是他,再給搜查一課那幫家夥兩年,怕還是找不出犯人的影子。”
“唔!……咳咳……哈哈哈哈……咳……”
他這話讓正在吃一個丸子的菅原和吾差點一口嗆出來,小家夥一把捂着嘴巴低頭用力錘着自己的胸脯,身邊萩原研二忙幫着拍,大手在窄小的後背上拍撫了好久,又是順又是敲地折騰了半天才順過氣。
抽了張紙巾擦嘴,白白嫩嫩的小臉蛋紅成一片,兩隻圓眼睛水汪汪還疑似隐隐能看到淚。
菅原和吾都顧不上自己,稍微緩過來一點後連忙說:“那也應該發一個給琴酒呀,抓人的時候可是他貢獻的哈哈哈~熱心市民朗姆,見義勇為獎琴酒哈哈哈哈……”
他笑還不夠,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給琴酒發了個消息,那邊估計一如既往一堆正事要幹完全不見回複。
菅原和吾完全不在意,事實上這種消息琴酒看見也隻會簡短回一個“無聊”。
這時松田陣平新叫的菜送了過來,其中還包含着三隻烤得金黃黃的奶酪焗蟹。看着那滋滋冒着油的燦爛色澤,萩原研二倒想起來另一件事。
他給小少年夾了一隻蟹到面前的碟子,語氣輕柔,神色倒是難得地帶上認真:
“小和吾,上次在超市看見金發店員的時候hagi就想說,但當時被小陣平的驚悚發言吓到忘記了,之後也沒有說。”
他挽着少年窄小的肩膀,與那雙顔色有些荒涼的綠眼睛對視:
“小和吾不要把自己的事,暴露給小諸伏和小降谷哦。”
圓眼睛一下子睜大,慢慢地湧上詫異。萩原研二笑了笑,開口解釋,聲音低沉又溫柔:
“不是說他們不可信啦。隻是他們是公安派去的卧底,如果不小心透露出一點叫公安那邊知道,上面的形勢複雜,誰也不能保證沒有貪婪、想利用小和吾的壞家夥。”
見小鬼仰着個腦袋,臉上還是一副懵懵懂懂奇奇怪怪的表情,松田陣平捏了捏眉心,嚣張地笑了一聲:“那兩個家夥,雖然腦子一般還說拎得清,但就像萩說的,上面誰知道有多少惡心的家夥。就算他兩個,執行這種任務,恐怕也……”
他沒有把話說全。
潛入搜查官,卧底,必要的時候為了任務甚至被允許犧牲民衆甚至同僚,那麼他們誰也不能保證,如果那兩個家夥知道了小鬼的事,不會進行利用甚至造成傷害。
如果小鬼由于對他們的信任而受到傷害,那麼他們恐怕一生都不能釋懷。
菅原和吾内心的驚訝甚至有點震撼。
事實上,萩原研二兩人倒是多慮了,他不但沒想着在那兩個卧底面前露面,原本也打算想法子叫這兩位拆彈警官不将他的事情透露。
用比方說朗姆在警視廳公安部也有滲透,這種消息如果被傳回,大家很有可能要一起涼涼,一起玩兒完。
這樣子兩位警官先生擔心同期摯友的安危一定不會貿然行事。
他對兩位警官當然有相當不低的信任,他們不會把他的事情任意透露。但這回面對的,正如他們所說,他們的摯友卧底入局,時時刻刻都踩着刀尖,那麼想要為之提高安全性和存活幾率,給他們提供更多的助力,他覺得很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嘛。
真的,他都想好借口了,也覺得非常正常。
但是,這種情況下,他們居然考慮的是他的安全。
荒苔叢生的圓眼睛裡沉澱的情緒無比複雜。
他自己看不見,但那裡面破碎的詫異接近于惶恐的,令兩人心中一緊。
他們一瞬間明白了他未說出的心思。
松田陣平心裡頭都有點冒火,但想想小鬼的經曆——僅他說過的那些,也叫他氣不起來。
最終,一身磅礴/黑/道/氣場的卷毛警官隻能在人腦袋上不痛不癢的敲了敲,開口,那種沒好氣的語氣裡甚至還能聽得出安慰。
“小鬼對我們再多一點信任啊!這種事情,不,任何事情,怎麼可能不經過你的同意就拿出去和别人講啊!”
萩原研二則是将人更抱緊了些,聲音很輕,像要哄出吓得鑽進床底的奶貓。
“小和吾記得的吧,hagi說過小和吾害怕的時候,來找hagi,hagi會一直在,那麼……”
他似乎在想着合适的措辭,在那頓了頓。
桌上有之前老闆贈送的一小碟壽司,捏得十分精緻,每一個上面還有蘿蔔雕成的五瓣櫻花封頂。
萩原研二右手捏住一個,舉到臉側大概太陽穴旁邊的位置,眼中的鄭重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