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外的走廊中。
在場的程序員一人一台筆記本電腦,頭幾乎要埋進屏幕裡,手指舞出殘影、鍵盤也要被敲出火花。
綠色的代碼密密麻麻擠脹在不大的黑色屏幕上,不斷增加、不斷變化地讓人眼花,盯久了看甚至幾欲作嘔。
超高強度精細又繁雜的工作極其消磨人的意志力,何況自打發現不對他們已連續工作超過兩個小時,幾乎已經到了精神的極緻。
但此刻,沒有一個人敢稍微片刻晃神。
情況已經明朗。
滿天堂這幾年發售賣出的幾款遊戲機,已全部被安裝上了病毒程序,這個程序一旦被啟動,在開機狀态五分鐘以内就可以引起電池短路從而引發/爆/炸/,而更不巧的,這幾年由于玩家反饋抱怨,滿天堂在電池容量方面很下了一定功夫。
澤田弘樹監控着主程序,一邊逐步破解,一邊時不時念出一串串标号,而負責相的程序員立刻跟上,接着小孩的工作将代碼補充完整。
然後又下一個。
在場的程序員都是滿天堂和鈴木集團高薪聘請的業内頂尖人才,此時竟都聚集在一個小學生身邊,被他指揮行動幾乎可以說令行禁止言聽計從。
“好的,現在這個程序已經被鎖定,暫時不會被啟動了。為了減少工作量争取時間,目前我的設想是便攜一個拆解程序植入所有售出的遊戲機,将被植入的病毒程序自行拆解。大家還有什麼想法嗎?”
說到專業領域,澤田弘樹便如換了個人一般,哪怕指揮起這群和爸爸一樣年紀的程序員來也毫不怯場。專注沉着處變不驚的姿态冷靜又嚴謹地下達着一條條指令,稚嫩的小臉甚至顯現出一種強大的令人安心的信服感。
程序員們相互看了看,彼此臉上寫的都是認同。樫村忠彬活動着酸疼的脖子和手指,自己兒子身影小小但已如嶽峙淵渟,展現着自己卓絕的天賦與強大的能力。
“好的,那麼接下來也要拜托大家了。”
小男孩清脆的嗓音裡,程序員們竟像注射了強心劑一樣,紛紛握拳應聲。
樫村忠彬目光暖暖帶笑,率先低下頭,将注意力挪回代碼頁面。
“電腦仙人果然靈力出衆嘛……”
菅原和吾腦袋枕着萩原研二一邊胳膊,小爪子抱着手機敲啊敲。
頁面上顯示着百利甜發來的消息:
“操作得非常利落,大膽也足夠嚴謹。有這樣的電腦高手在,那個假奧地利人的新花樣不足為懼。琴酒已采取行動,我這邊先去盯一下。
——Baileys”
白嫩的娃娃臉笑意盎然,回了一句“好耶!回頭你們可以一起玩!”,扭過頭,蹭蹭青年的胳膊拉着人說起悄悄話:
“研二哥哥,你知道嗎,琴酒又可以得到一座見義勇為獎了呢。”
萩原研二一怔,腦海中浮現起已經拆到吐的一系列藍粉,伸手揉揉小臉蛋問:“你是說……”
掌心裡托着的小腦袋小幅度地快速點啊點:“你們上次抓住的鳥嘴怪人又跑出來啦,跑來炸這個大廈,布置了這麼多總想要驗收一下嘛。不過又被琴酒抓住了。”
感到輕撫着自己頭發的手指一頓,小少年想了想,攤開青年的手,自己伸出食指在人掌心寫了幾個字,圓滾滾的大眼睛對着青年眨了眨,又彎起來笑。
萩原研二分辨出掌心的字是“公安内鬼”,心念一動,卻覺手上溫軟。
圓眼睛小家夥腦袋一動一動地往上蹭,最終把尖尖的小下巴枕上他肩窩,臉于是挨得更近,唇瓣幾乎要觸上他的耳朵。
甜甜軟軟的小嗓音悄咪咪地和他咬耳朵:“原本我也不清楚,看到降谷在這又發生這一串事情大概想明白了。朗姆想招攬這個鳥嘴怪,鳥嘴怪不了解日本所以也想借用一下當地的勢力,但她才不想加入組織,隻是單純利用朗姆那個老獨眼龍一把。”
“這個試玩會的任務多半是他們在彼此給出誠意來着,不過鳥嘴怪絕對沒告訴朗姆這炸彈到底有多大勁,也沒告訴他還另準備了後手。老獨眼龍一直喜歡苟在暗地裡,把日本炸上天對他可沒什麼好處……現在什麼目的都沒達成,他們自己心裡本來就都有鬼,當然也覺得是對方在說瞎話騙自己……”
說着話,想起來什麼又抿起嘴咯咯叽叽地笑:“現在他們沉迷互相傷害,降谷這回任務随便編點什麼交上去都行了,反正朗姆自己會腦補……好像降谷馬上就要有代号了?也不知道被鳥嘴怪氣炸了的朗姆會給他編個什麼代号……/深/水/炸/彈?”
他語調極輕極快地叨叨着,呼出的氣息一下一下,盡數招惹着萩原研二的耳垂。
輕柔,又有點調皮,和某個小家夥一樣的。
像風兒一樣撥弄他的心弦,又在心湖裡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雖然并不是什麼好地方,交談的内容也可以說煞風景到極點,萩原研二心裡卻無端升起些缱绻的意味。
今天的事故一樁接着一樁,/焚/屍/、拆彈、綁架……在他沒看到的地方,小和吾竟曾搖搖欲墜地挂在電梯井裡千鈞一發,身邊還有個需要保護的更小的孩子,面前是龐大複雜的、眼看就要/爆/炸/迫在眉睫的/雙/色/炸/彈。
想到不久之前他把人從電梯井裡一把抱出,順勢擡頭望見的那一串布置得像天羅地網的管道,那顔色透着黏膩的冰冷仿佛急不可待地想要吞噬所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