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沈霖咳嗽愈發嚴重,他手撐着桌沿低頭用力咳了幾聲,臉上紅暈更顯,嗓音沙啞低沉,“陸大人,阿姝她性子嬌弱,還望你、你們夫婦能好好過,不然的話,我定要……”
陸啟淵冷眸閃過一絲興緻,他正欲開口,隻聽旁邊妻子打斷沈霖的話,聲音輕柔有禮,“多謝沈二哥哥關懷,我很好,無需挂念。”
她說的直白,宛如窗外的冷意掃過,杏眸裡的客氣疏離更是刺着沈霖的眼睛,一瞬間隻覺得喉嚨癢意更還甚,沈霖别過身去極力壓了壓,方才嘶啞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留用膳了,阿姝身子弱,别被過了病氣。”
溫雲姝又擡手朝他行了禮,擡手拉住陸啟淵的手臂輕輕往後面扯了扯。
陸啟淵側眸看了她一眼,見她輕輕搖搖頭,便了然了。
回去已然天色大黑,馬車轱辘碾過石闆路的吱呀吱呀作響,車廂内燭光随着車身晃動忽明忽暗,男人冷峻面容半隐在燭光中,靜默無聲。
太安靜了。
溫雲姝偷瞥了眼陸啟淵,猶豫半刻,溫聲開口道:“我和沈二哥哥……”
“沈霖……”
兩人同時開口說話。
“郎君,你要說什麼?”溫雲姝咽下自己剛才想說的話,想着先聽聽陸啟淵想要說什麼。
陸啟淵薄唇微抿,“你先說。”
溫雲姝垂下眼眸,側臉映着搖曳燭光白亮姣好,“我和沈二哥哥并無其他,隻是那年父親有意撮合過一次。”
那年初秋父親曾問過她的想法,她沒有拒絕也沒有應下,其實是不知怎麼回答。
沈霖品行端正,待人溫和有禮,君子做派又家世極好,但她這樣的家世怕是進去做不了正妻不說,甚至恐怕張夫人都不會讓她邁進院子一步。
在這樣偌大家族裡讨生活談何容易。
雖說來京都時日少,平日裡來往的幾個姐妹裡也有背景極好的,那大将軍家的殷五姑娘便是個例子,嫁去正勇侯府聽起來是好的,但郎君卻是個隻依從父母而活扶不起的爛泥,從不肯聽她說一句,更不要說關心她了。
五姑娘不敢回家哭,隻能跑到溫家來倒倒苦水,然後收拾好儀容返回侯府。
這樣的日子她不敢想,也不想過。
隻是那樣的二郎她又何曾沒有稍稍動心過,君子如玉,人皆愛之。
陸啟淵稍稍向前附身,手肘撐在腿上探身去看她,語氣比先前溫和幾分,“夫人的意思是,你們兩個曾經都有意過?”
“不曾!”溫雲姝連忙否認。
見她堅定否認,陸啟淵起身,涼涼開口:“那是如何?”
溫雲姝輕吸一口氣,認真說道:“隻是父親有意想要将我許配給他,但畢竟也是想過,沒有什麼有意屬之。”
馬車緩緩停下。
陸啟淵掀眼看了她一眼,嗓音淡淡,“下車吧。”
說罷起身掀開簾子率先下去。
踩在腳凳上時,他頓了頓,轉身看向跟着身後彎腰出來的妻子,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溫柔掀眼望過來,沖他莞爾一笑。
尋常人家的妻子碰上丈夫詢問她與旁的男子的關系時,應該不會是現在這般反應吧。
他回過身扶着高山手臂落地,首杖不輕不重落在地面上,在泥地上戳出一塊淺淺痕迹。
這樣清冷模樣并不少見,但溫雲姝卻是感覺這次似乎與之前不同,好像帶着幾分氣一般。
可是他因為什麼生氣?
這點她坐在梳妝鏡前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頭緒,連春芽遞過來手巾都沒有注意到,擡手去拿的時候落了空,手巾掉在桌上打濕了她的一盒胭脂。
春芽忙蹲下去收拾,一邊仰頭打量她,“姑娘,想什麼那麼出神?”
溫雲姝眨了眨眼睛,重新結果一塊手巾擦拭,“春芽,你有沒有覺得郎君今日有點奇怪?”
“主君?”春芽站起身将胭脂盒仔細收拾好,蹙眉想了會兒,搖搖頭,“主君永遠都那個表情,我就沒見他有别的表情,好像天塌了他都不會慌。”
溫雲姝被逗笑,直起腰扶着脖頸轉了轉,細細想來好像也是這樣的。
大抵是她想多了。
過幾日便是初一,是臘月伊始。
陛下有令太後和年歲過完後便将犯人流放,能夠被赦免死罪已經很好了,溫雲姝站起來看向外面連廊,黑夜如墨,她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安穩。
“春芽,明天陪我去上香吧。”她溫聲說。
春芽點點頭。
溫雲姝輕緩了口氣,父親能有這樣的結果自然是要感謝郎君的,他應該也在朝堂幫忙說話了吧。
忽的腦海中閃過一絲對話,她輕輕蹙起眉頭,兩個人提的名單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