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腦海中思索一圈也沒有得到答案。
*
廣安寺在京都郊外,臘月的冷風更甚,稍稍刮過便是刺骨的冷,溫雲姝将暖手爐抱在懷裡,指尖還是有些發涼,她低頭搓了搓手取暖。
今早陸啟淵走得早,她也并未提前與他說過自己今日要去廣安市。
陰差陽錯兩人錯開,她隻得喊春芽去馬行選了馬車去,隻是這馬車到底不如那輛裹了油紙禦寒的,這會兒冷意更是從腳底傳上來。
她輕輕跺了跺腳,掀開簾子一角仰頭看向外面,日光倒是還算好,隻是太冷。
好在車程不算太過久遠,溫雲姝披着桃桃粉色鬥篷下馬車,進門朝着那尊大佛跪下,擡手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一願父親和外祖父長歲康健,二願陸啟淵腿疾早日痊愈。
三願。
想到這裡,她緩緩睜開眼睛,羽睫輕顫幾下,心底湧上一點點莫名情愫,分不清道不明那是什麼。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溫雲姝胡亂閉上眼,心底默念:三願郎君一生順遂平安。
而後俯身跪拜,古寺上撞鐘聲一聲聲響起,她心跳如鼓般跟着跳動起來,心裡更是因為自己剛才許的願望而亂了起來。
轉念一想,陸啟淵幫她這般多,她替他燒香拜佛也是應該的。
叩拜後春芽扶着她起身朝外走去,忽的身後有人喊她:“陸夫人。”
溫雲姝回眸瞧去。
張夫人一身深藍狐裘大衣,絨白毛領将那張略顯滄桑的臉龐遮了一大半,胭脂水粉抹的濃了些卻仍舊擋不住她滿臉的憔悴。
見她回頭望過來,張夫人擡手沖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夫人,你是在找我?”溫雲姝重新邁進寶殿中,擡手屈膝行禮,笑着說道:“今日真是巧能碰見夫人也來上香。”
張夫人細長丹鳳眼撩起細細在她臉龐繞了一圈,黛眉輕蹙,擡手撫上她的臉。
養尊處優的婦人自然是手指不沾陽春水,柔軟溫暖的貼着她的臉頰輕柔拂過,溫雲姝神情沒有變化,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手,柔聲開口,“夫人是有什麼事嗎?”
“之前聽說你嫁給陸啟淵我還不敢信,”張夫人沖她溫柔一笑,眼尾有幾條淺淺皺紋,挽着她的手朝外走去,“今日看來你過得還算好。”
溫雲姝抿唇輕笑,“主君他待我很好。”
台階下一層層下來是中層觀望台,張夫人拉着她的手站在石欄前站定,輕拍她的手背,有意無意地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年歲大了,總覺得近日睡不安穩,即便睡了也總是夢見一些有的沒的東西。”
說着她拍拍胸口,豔麗面容憂愁得很。
溫雲姝站在一側有些拿捏不準她的意思,正欲開口安慰幾句便見她扭頭過來看過來,語氣歎息道:“好姑娘,我知道你過得不容易,那陸家嫡子可不是個疼人的,平日裡是殺人不見血的。”
“跟他一比,我家二郎那就是個頂好的,”張夫人沖她笑笑,滿目慈祥,“你說是不是?”
時辰長了,氣候倒也是暖了幾分,溫雲姝輕笑起來,垂眸瞧向下面的枯樹。
寒冬臘月,寺廟裡的主持不忍心挨凍,将麻繩裹了一圈又一圈纏繞在樹幹上幫它們禦寒過冬,而那另一旁的幾棵樹枯枝凋零,什麼依傍也沒有,彎彎扭扭光秃秃的立在邊緣處。
須臾,她轉頭看向張夫人,盈盈一笑,眉眼彎起恰好的弧度,“夫人,沈二哥哥自然是好的,這點京都誰人不知。”
“夫人是在擔心沈二哥哥的婚事?”
見她主動提起婚事,張夫人眼眸猛然一亮,連忙點點頭,“好孩子,你也知道我心疼這個孩子,但是他,他偏偏入了牛角尖。”
是何牛角尖自然是不用明說的。
溫雲姝抿了下唇,想着自己跟沈霖并無過多交集,要說最多的那隻能是春日郊遊打馬球,可那也不是兩個人獨處呀,而是一群人同去的。
那封求助信也是迫不得已才寫下的,裡面内容更是與風花雪雨無關。
沈霖如何求情如何反抗家中之事,她一概不知,也不過是那日聽見碧翠說的才知曉的。
如今張夫人明裡暗裡跟她抱怨,好似這事是她闖禍惹下的一般。
“夫人不必擔心,京都好人家衆多,沈二哥哥也定會尋得一位賢德端莊的夫人。”她微微一笑,杏眸對上張夫人那雙丹鳳眼,不卑不亢說道。
聽到她這話,張夫人愣怔一瞬,臉色緩緩沉了下來,撇開她的手退了兩步,語氣更是變了幾分,“雲姝,你當真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我家二郎多好的人,難道你不覺得心中難安,愧疚難眠?”
溫雲姝微斂笑容,溫聲開口道:“夫人言重了,我已嫁為人婦,自然知道應事事以主君和陸宅為重,斷不可做出有辱家門,敗壞家風的事情,但不知為何要愧疚難眠。”
張夫人冷笑聲,神情高傲不屑,“本來我兒歡喜你,我是瞧不上的,一個五品小戶的女兒嫁進來做妾都是擡舉,但你把話說的這般,我也就放開了說了。如今你已經嫁人,就該和我兒斷的徹徹底底,不要妄想日後在陸家過不下去還能來沈家。”
“夫人說笑了。”溫雲姝勾了勾唇,往前一步,明豔白皙的臉龐清冷漠然,似乎并未因她的話而惱怒,反而眼眸裡閃過一絲憐憫。
張夫人見不得她這幅模樣,氣得顧不得什麼儀态規矩,蔻丹食指指着溫雲姝點了點,“你果真是油鹽不進。”
“今日你就随我回去跟二郎說清楚,立字據,省得他看走眼作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