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姝朝他行禮,嗓音輕柔,“陸大人在嗎?”
那人點點頭,伸手要給她引路,“有個不老實的罪犯,陛下交代要大人親自受理此事,這會兒怕是正在照顧那位兄弟呢。”
“我帶您過去?”
“有勞。”
踏上台階穿過長廊,被冷風吹散的血腥氣越發濃厚起來,溫雲姝下意識擡手掩鼻,又覺得這樣似乎有些矯作,索性屏了幾分呼吸慢慢跟在那人身後。
繞過中台柱後便是一處寬闊場地。
中央台上放着一把圈椅,旁邊是燒得正旺的炭火盆,男人修長手指撐着太陽穴,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前面早已遍體鱗傷的血人,輕啧聲,垂眼擺擺手。
站在兩側的衙役得了令,舉起手中長鞭沾上酒水,惡狠狠地打在那人身上。
趴在長凳山上的人因痛劇烈抽動兩下,繼而手臂無力垂下,鮮血沿着手指一滴滴落在地上,那一處早就成了一灘血水,慢慢朝外蔓延着。
這樣的場景饒是溫雲姝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還是被吓了一跳。
她站在廊下,看着眼前男人的背影,突然覺得好生陌生。
是了。
她本就跟他不熟,更不用說了解他。
這般想着,溫雲姝鞋尖朝下,輕輕落在台階上,想要繼續往下走。
忽的聽見男人開口,嗓音清冷漠然,又帶着幾分慵懶,仿佛隻蟄伏在草原上的黑豹,此時氣定神閑地把玩着手裡的獵物。
“容大人,早早交代,你我早早結束,何苦硬撐。”
說着他拿起首杖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在距離血污幾尺的地方停下,首杖擡起,落在男人血迹斑駁背上,不輕不重敲了幾下。
男人手指動了動,無力擡起頭,嘴裡吐出一口血水,無望地望了他一眼,而後直直看向他身後。
陸啟淵眉頭一蹙,順着他的目光轉身看去。
隻瞧見妻子穿着粉桃色鬥篷,手裡捧着一件大氅站在廊下台階處,貝齒咬住紅唇,杏眼裡是掩藏不住的恐懼害怕,見他望過來下意識後退一下。
可她仍舊強裝鎮定,收斂起那一瞬的情緒,一步一步緩緩走到他面前。
仰起頭,沖他微微一笑:“郎君,天冷地寒,我來給你送衣裳。”尾音裡是淡淡的顫。
陸啟淵垂眸瞧了眼她手中的狐裘大氅,視線又落到她的臉龐上,白皙嬌嫩的肌膚,清澈溫柔的眼眸,隻是四目相對時,那眼底閃過的驚恐太過紮眼。
他揮揮手示意高山接過去,面無表情地開口:“夫人來,就是為了此事?”
溫雲姝點點頭,垂下眼眸:“今日去上香,回來路上瞧見要下雪,我想着郎君今夜是要留宿在這裡的,便……”
聲音忽的頓住。
她的視線落在男人衣角下擺上,饒是穿的墨藍色也不難看出那一塊濡濕是血迹,他的腳下亦是。
甚至那首杖上也染上幾分血,通身竹體,此時卻如同臘梅點綴,詭異又恐怖。
溫雲姝心亂如麻。
這樣的陸啟淵她是第一次瞧見。
京都人都說他手段殘忍狠戾,做事淡漠到極緻,本來她是不信的,可今日卻是真真瞧見了。
往日隻知曉他性子淡漠清冷,但何曾想過還有這樣一面。
那這些時日他待她的溫和謙遜都是裝的?
若是有一日她做了對不住他的事,是否也會如長凳上的人一般生不如死。
陸啟淵瞧着眼前人臉色漸漸蒼白,黑眸裡閃過一絲無奈,擡手剛準備安撫她,忽的餘光裡閃過一絲人影。
溫雲姝還在失神,忽的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将她擁入懷中,天旋地轉,兩人位置調換。
她驟然回神,鼻尖是熟悉的檀香雪松味,雙手抵在男人胸膛上,整個人被緊緊擁在懷中。
身方才還趴在長凳上的人驟然爬起撲了過來,雙眼猩紅,神情扭曲恐怖,張開手臂要掐陸啟淵的脖頸。
而被擁在懷中的人渾然不知。
溫雲姝擡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溫暖的觸感,她心頭猛跳,臉頰被溫熱染上一層薄紅。
“大人!”
“公子小心!”
她渾身一愣,茫茫然想要擡起頭,男人大手按住她,将人往身前壓了壓。
嗓音低沉溫柔:“姌姌,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