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的瞧見生産,溫雲姝心裡騰起一股恐懼感,那種感覺仿佛一條冰冷小蛇吐着蛇信子,滿身黏膩地爬到她的身上,讓人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輕輕打了個冷顫,擡手搓了搓手臂,起身走到門口站住。
外面天氣陰霾,雪花又開始落下來。
拱橋上陸耀小跑至她面前,喘着粗氣說道:“夫人,主君确實押着姜大人去了大理寺,這會兒恐怕是已經開審了。”
溫雲姝走下一步台階,顧不得淋雪:“那你可說了府裡的事?”
“說了,”陸耀咽了口唾沫,頓了頓開口道:“主君命我先回來告訴您,他稍後就回來。”
聽見他說陸啟淵回來,溫雲姝心裡稍稍放松下來,但對趙玉珠的同情不自覺又多了幾分,畢竟大理寺沒有半點證據的話不會抓人的。
阿父不就是這樣進去的麼。
她輕歎口氣,慢慢走下台階前往外廳去。
耳邊喊叫聲越發小了,溫雲姝神情一點點柔軟下來,旁邊婢女想要替她撐傘卻被她攔下,她慢慢走到外廳坐下,看着外面不斷下大的雪。
“夫人!”後院跑來一個婢女,急匆匆說道:“姜夫人怕是已經沒力氣了,這可如何?”
“讓郎中務必保住母子!”
溫雲姝猛地站起來,剛說完便看見門口出現一道身影,高山在一旁撐着油紙傘,男人披着墨藍色大氅,緩緩登上台階朝她走來。
她忙走出外廳迎上前,顧不得什麼禮數,微微仰頭看向男人說道:“郎君,姜大人他……”
“先進去。”陸啟淵打斷她的話,擡手示意高山将傘挪到她那邊,撐着首杖走進外廳。
“裡面可否安全?”他伸手靠近碳爐,裡面的炭火早已燒白不散熱,這外廳冷得和外面不相上下,而他的妻子臉色泛白卻渾然不覺,他掀眼瞥了眼庭院,連廊處依舊可以看見有人穿梭。
不多會兒,陸耀上前回話道:“主君,剛剛穩婆說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是個女兒,母女平安。”
溫雲姝松了口氣,自己剛才一直在繃着,這會兒卸了力氣身上有些發軟,她輕輕喘了口氣,這才驚覺身上有些發涼。
未等她開口,陸啟淵走到她面前解開系帶,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大氅上是男人身上常有的冷譚松木香味,還有餘溫,她不自覺咬了下唇,手指縮在袖中,隻覺得身上一瞬間暖和起來。
“姜成林罪有應得,”陸啟淵伸手烤着火,慢條斯理開口,“官家仁慈,念在他是言官的份上免了家裡的罪,老少還住在府裡。”
“高山,叫一輛馬車将人和孩子送回去。”他神情冷漠,冷冷說道。
溫雲姝張了張口,本想着勸說兩句但轉念一想有些不妥,隻得默默不作聲。
陸啟淵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掀眼看向陸耀,招招手手示意他過來,而後擡起首杖狠狠敲了下他的手臂,嗓音沉沉:“陸伯,我念你在府裡時間最長,從來沒有對你說過半句重話,但今日不好聽的你也聽着。”
“雲姝是我明媒正娶進來的大夫人,她與我夫婦一體,待她應如同待我。”
這話出來,陸耀頓時臉色一變,噗通跪下:“老奴該死!”
“陸管事。”溫雲姝下意識開口。
陸啟淵回眸輕瞥她一眼,黑眸深邃淡漠,而後視線落在陸耀身上,沉聲道:“日後不要以為我不在府裡就潦草待事,想着丢爛攤子給她。”
“是。”
原來,陸啟淵是在給她撐腰。
溫雲姝攏着大氅微微愣怔在原地。
剛才她以為陸啟淵訓斥陸耀不過是為了辦事不力,眼下他竟然知道此事是陸耀惹出來的,若是今日沒有讓姜夫人進府,那此事還好處理。
可偏偏陸啟淵前腳剛去姜府收人,後腳這夫人便來陸府求救。
知情的知道這僅僅是走投無路的婦人求情,不知道的,那還以為這是陸啟淵在給姜成林後路。
那官家…………
越往下溫雲姝不敢再想下去,後知後覺脊梁被驚出一層薄汗。
“夫人。”陸啟淵忽的開口喚她。
溫雲姝蓦地回神,轉頭看向他。
陸啟淵慢慢走到她面前站定,黑眸困住她的眼眸,嗓音低沉溫潤:“今日之事,讓你受委屈了。”
“莫怕,餘下的事我來處理。”
溫雲姝輕咬下唇,挪開眼看向庭院,雪勢漸漸小了,隐約可聽見幾聲嬰兒啼哭。
她心底軟了幾分,鼓起勇氣重新仰頭看向男人,嗓音柔軟:“孩子還小,不如等明日再送他們回去。”
這樣的決定,她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否能給陸啟淵帶來麻煩。
話剛出口,溫雲姝便後悔了。
陸啟淵瞧着她,眉頭微微一挑:“好,聽夫人的。”
說罷轉身朝庭院内廳走去。
溫雲姝慌忙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可卻不小心勾住男人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