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淵捏着手中冊子立在案幾上,指腹擦過那本雜記,嗓音沉沉:“今日不同。”
“今日有何不同?”
溫雲姝深吸一口氣,挑起衣架上的披風披上,側眸看向站立在窗前的男人,淡淡說道:“郎君,若如其他事,妾身先離開了。”
說罷不等他說話便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待她出門後,高山一步三回頭得進了書房,小聲問道:“夫人這是?”
陸啟淵撂了冊子,擡手将窗戶推開,大半冷風徹底灌了進來,書房中茉莉檀香的味道被沖淡些許,他擡手捏了捏眉心。
須臾,緩緩開口:“查,溫政與貴妃的關系。”
高山渾身一震:“公子,你……”
若是真的查出點線索,那要怎麼跟夫人交代?
這不是把兩個人的關系往懸崖處推嗎!
他站在原地不動,想要等陸啟淵收回成命,可男人神情淡漠,下定決心的事便從未有收回的。
寒風傳過衣領落在肌膚上,陸啟淵渾然不覺,看着窗外拱橋上那抹身影消失不見,才落了視線。
今日偏殿上景帝說起谏議大夫重提當年貴妃一案,說裡面疑點重重,大理寺卿自然不願,兩個臣子在朝堂之上争執起來,吵得讓人頭疼。
此案是當年陸啟淵與太子聯合大理寺一并查破,如今要是再翻案,定然要牽扯出更多麻煩。
更有密信說此事溫政亦有參與。
但隻是白紙黑字草草描述就定了他的死罪,那景帝想要奉行的孝道仁慈便不再是百姓口中的官家仁慈。
沈霖主張将流放到嶺南,一路派人暗探追查,看是否有人與他暗中聯系。
陸啟淵料沒想到他竟會出這樣一個主意,簡直是蠢破天。
他閉口不言站在一側,隻待景帝問他時隻回了句全聽陛下安排。
誰曾想回來後沈霖竟又将一封信給了溫雲姝。
當真是無可救藥。
他扶椅坐下,抓起冊子重新看起來。
晚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公子,北苑那邊傳話來,讓你和夫人過去用膳。”陸耀畢恭畢敬說道。
陸啟淵掀起眼皮,良久,起身走了出去。
還未等到北苑,隻見春芽疾步從院子裡出來,瞧見他也隻是遠遠禮了禮便急匆匆往主屋方向走去。
他擡手示意過去:“去問問怎麼回事。”
高山微微颔首。
沒多一會兒,高山快步回來,神情多了幾分尴尬:“夫人得了風寒,病倒了。”
陸啟淵橫睨一眼過去。
高山正襟危立:“郎中已經來瞧過了,說是應當是下午在書房貪睡着了涼,這會兒高燒還沒退。”
“讓廚房按照她的喜好做點吃的送過去。”
“知道了。”
北苑距離主屋有段距離,陸啟淵首杖擡起要落下時微微頓住,須臾,轉了方向。
主屋的小廚房内飄出來一股濃濃的藥香味。
陸啟淵邁上台階,輕輕推開門。
内間靜悄悄的,春芽沒有守在跟前。
他緩緩走上前,床榻上的人裹着厚厚棉被,雙頰绯紅,櫻桃嘴唇被燒得幹燥微微翹起一點白皮,睫毛落在眼睑處微微顫抖着。
很不舒服的樣子。
陸啟淵瞧了會兒,走近一步俯身彎腰,手背落在她的額頭上,冰涼對上滾燙。
溫雲姝隻覺得有冰涼的東西落在額頭上,混沌中有了一絲清醒,迷迷糊糊間以為是春芽換過來的濕毛巾,便擡手按住。
她的手柔軟,恰好落在男人手掌中。
滾燙嬌嫩的觸感讓他神情微微愣怔幾分,但沒有挪開手,反而慢慢攥住。
有了涼意,溫雲姝舒坦地輕歎口氣,無意識蹭了蹭那處溫涼,渾身的酸痛好似也随着這點酸痛消失了一些。
“春芽,再去弄涼一些吧。”她喃喃開口道。
陸啟淵冷眸微微眯起,并沒有回應她的話。
許久見沒人回話,溫雲姝強撐着睜開眼睛,隻見男人握住她的手坐在床邊,另一隻手把玩着她從雲塘帶來的木頭玩偶。
“咳咳咳……”
聽見動靜,陸啟淵轉頭看過來。
妻子臉色越發燙紅,被灼燒的杏眼濕漉漉地望過來,像是盛了滿滿委屈,他抿了下唇,放柔嗓音:“春芽已經去取湯藥,你且忍忍。”
話音未落,手中那隻小手慢慢縮了回去。
陸啟淵面無表情低頭看了眼,任憑她将手扯回去,而後沉聲說道:“可曾有什麼想吃的,我讓人給你買回來。”
溫雲姝眨了下眼睛,眼眶酸澀,呼吸間滾燙的感覺讓她越發覺得眩暈,隻瞧了一眼他便再度閉上眼睛。
“多謝郎君,我什麼也不想吃。”柔弱沙啞的嗓音,淡淡的疏離。
陸啟淵瞧了會兒,站起身。
“你且好好休息,我先去忙。”說着起身離開。
來的時候未曾注意地上還掉落一朵金線簪花,他瞥了眼,終是彎腰拾起。
簪花被擱置在梳妝台上。
首飾盒最低一層沒有關嚴,露出一點白,是信紙的顔色。
陸啟淵神情一點點冷了下去。
之前他也曾見過溫雲姝在首飾盒底層存信件,但那幾封都是溫政寫給她的,珍藏重視都是應該。
但沈霖給她的呢。
也需要如此這般珍藏?
即如此,這怎麼顯得他像個破壞姻緣的插足者。
簡直荒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