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臣婦無事，謝陛下關懷。”溫雲姝俯身行禮，指尖交疊，雪白額頭輕輕磕在上面。

陸啟淵眼神微微一凝，抿起唇不再說話。

景帝起身擡手虛扶她，走下台階打量一番後笑着說道：“我還說這孩子怎麼起了性非要娶你，原來生的如此漂亮，般配！”

溫雲姝莞爾一笑：“謝陛下。”

“行了，也别闆着個臉了，”景帝背手看向旁邊男人，輕啧聲，“剛才那着急模樣，是怕朕給你把媳婦兒拐跑了不成？你也知道甯安的脾氣，公主脾氣嬌縱得很。”

剛才陸啟淵着急了？

溫雲姝禁不住轉頭看過去，男人神情淡漠，半分焦灼不見，向來是陛下有意誇大，好讓她心裡有些掂量郎君如此上心她，她也要好好對待才是。

清澈幹淨的杏眸沒有克制地落在陸啟淵身上，眼底是點點探究好奇，他自然感受到這股視線，心裡有些許說不上的情緒輕微翻湧着，眉頭也跟着輕蹙起來。

瞧見他神情愈發冷淡，溫雲姝回正身子規規矩矩站好。

今日賀歲外也無其他事，景帝說了幾句便讓陸啟淵帶着人去禦花園轉轉，瞧瞧着宮裡的景色。

邁出大殿，溫雲姝跟在他身後慢慢走着。

視線時不時落在半步前的男人身上，一旁小太監躬着腰攙着他一路往台階下走去。

她走得慢些，陸啟淵抖了抖衣袖微微仰頭看過去，見她提裙走的緩慢，輕歎口氣，往前兩步伸出手去。

骨節修長的手指遞過來，指尖朝她，溫雲姝驚詫一瞬，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是在給她做倚靠，本想着拒絕，杏眼半擡時看見幾個宮女過去，她想起大婚那晚陸啟淵曾說過娶她是為了陛下安心。

既然要扮恩愛。

她伸出手遞過去，柔夷纖細嬌弱，仿佛沒骨一般被陸啟淵握住，用力不敢，不用力又怕接不住她。

須臾，他緩緩扣住她的手，将人拉近。

近在咫尺的距離。

鬥篷貼靠在一起，鼻息交錯，白淨柔軟的臉龐乍然放大，櫻桃紅唇微張着，那股清香茉莉的味道仿佛被雪水泡過，越發清透沁人。

陸啟淵隻一瞬便挪開眼，喉結上下滑動。

手上的力道松了幾分，卻又沒有松開她的手，嗓音不自覺多了幾分體貼溫柔：“禦花園的梅花開的正好，年關布置的定然也好看，要不要去看看？”

入宮的機會少之又少，溫雲姝自然是想去看看見見世面，便點點頭應下。

沉默半路，溫雲姝想到剛才提過的甯安公主。

公主芳齡大抵與她同歲，十九歲的年紀，官家縱容寵溺養得有些嚣張跋扈，但京中人都說容貌是一等一的漂亮，堪稱國色。

所以方才被關是甯安公主的手作。

可她與公主素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什麼仇怨，何來要如此這樣的手筆。

細細思索一盤，溫雲姝視線緩緩挪到旁邊男人身上，今日穿着绛紫色官服，身上香囊陪襯着，側臉輪廓明朗俊俏，碧綠首杖在他手中俨然成為一道裝飾，越發襯得人矜貴清冷。

陸啟淵自然感受到妻子偷偷窺視他，隻是這視線越發灼熱，他輕歎口氣側頭對上。

溫雲姝愣怔一下，而後微微一笑，随意尋了個話便開口說道：“郎君跟安甯公主很熟？”

“……”剛問完她便懊惱地咬了下舌尖，方才還想着不要多嘴去問，被陸啟淵一瞧竟然就這樣脫口而出了。

好在旁邊男人并不介意她的問題，反而順着回答出來：“隻是年少時的玩伴，長大後男女有别自然就疏離了。”

想來也是，公主身份何等尊貴，若是還同他們一并玩耍定然有失身份。

不知不覺間兩人步伐漸漸一緻，分不清是誰先開始遷就誰的，陸啟淵垂眸瞧着兩人鞋子同步邁步的樣子，從剛才找尋不到她時便存在的煩躁此時又卷土重來，他轉頭看向她，問道：“這幾日姑母可曾讓你受苦？”

溫雲姝擡眼看他，紅唇微微張了張，繼而莞爾一笑搖搖頭：“姑母雖說有些固執，但她還是好的。”

終歸是陸啟淵的長輩，她若是在面前說拿長輩該讓人笑話了，而她也懶得去訴苦，畢竟姑母在陸府的時候也不長，忍忍且就過去了。

似是料到她會這般說，陸啟淵輕嗤，停下腳步：“有什麼事盡管說便是，姑母什麼人我再清楚不過。”

“郎君這般縱容她，想必也是因為她是陸家唯一長輩了吧。”她擡手攏了下披風，嗓音輕柔卻一語見地。

陸啟淵沉默幾瞬算是默認了這話。

須臾，他再度開口：“父親生前很寵愛這個妹妹，也就把她慣的脾氣大了些，但卻腦子不靈光，做事簡單，被人慫恿兩句便能去出頭作事。”

溫雲姝心裡有些詫異他竟主動跟自己提起陸宅舊事，之前兩人從未有過這樣安靜獨處的時候，也更沒有深入了解的想法，畢竟成婚那日她便說了此事一了便可和離，更無必要深入了解彼此的家事。

之前想過陸啟淵對待姑母的原因，左右應當是孤苦無依時那姑母也是家中唯一親人，他也渴望親情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着，如今被證實她心裡泛起憐惜，想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默默跟在他身邊。

冬日禦花園裡的景色雖說比不上夏日花紅錦簇，但成片梅花淩寒開放也别有一番景緻，剛踏入便覺得幽香淡淡，仿佛置身于花海絢爛中，清雅美好。

難得見到這樣成片的梅林，溫雲姝禁不住歡悅，踮腳輕輕湊近一朵梅花輕嗅。

陸啟淵彎腰鑽過一株梅樹，擡眼便看見妻子踮起腳憨憨地模樣，皎白幹淨地面容在梅花襯托下更是明豔動人，眉眼染笑，杏眼漉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