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話一出,周遭靜了一瞬,隻有冷風掀起帷幔的沙沙聲響。
“祖母!”甯安猛然站起身,臉色越發羞澀難看,她瞥了眼坐在男人身側的婦人,抿緊嘴唇,轉身離開。
梅亭隻聞有幽幽花香。
溫雲姝沒有接話,旁邊陸啟淵亦是。
未同房這件事公然傳到太後耳中,還得她老人家親自催促,可見那人是下了功夫的。
陸啟淵神情算不上什麼好,黑眸深邃清冷,靜坐在一旁久久沒有說話。
瞧着氣氛僵了些,太後坐起身輕歎口氣看向溫雲姝:“新婦,以前你家中事不容易,但既然嫁到陸家,那就要事事以主君為重,不要整日想着其他的事情,惹人嫌。”
溫雲姝起身行禮:“謝娘娘教導。”
“啟淵,你也上上心。”
陸啟淵同起身行禮應下。
成婚之夜按理說就該行周公之禮,但那時兩人并無旖旎心思,哪怕是現在溫雲姝也有些許抵觸,本就不相愛的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如此那般,想想那些畫面她的臉頰便隐約發燙。
眼下她還想着能夠盡早和離還陸啟淵原本的生活,更就不可能有周公之禮這一說了。
更何況陸啟淵也不想的。
溫雲姝垂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思緒飄到昨晚那兩副護膝上。
做好後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送給陸啟淵,若是守歲那日送倒顯得像是刻意送他禮物一般,多多少少生分了些。
“好了,我也乏了,你們自便吧。”說教的話也說完了,太後起身離開。
兩人也随着出了梅亭。
怕陸啟淵行走不便,溫雲姝攙着他的胳膊同他同一步調慢慢往外走去,梅林中隻聽見兩人腳步聲,還有嘴邊白霧。
“姑母讓你操持守歲事宜,可曾有什麼困難?”陸啟淵先開口問道。
溫雲姝搖搖頭:“有什麼事姑母便幫我拿主意了。”
陸啟淵輕瞥旁邊的人,藕粉色披風将她一整個人裹着,像一朵未開的嬌粉花朵。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他沉聲再度開口。
溫雲姝仰頭看他,眨眨眼,認真思慮一番後莞爾一笑:“郎君若是真的有空,幫我寫一副對聯可好?”
陸啟淵對上那雙眼眸,笑意盈盈,他抿了下唇,應下。
其實這對聯自賜府獨住後他便年年親自執筆寫,又何須她來開口求幫忙。
繞過前面石子路,溫雲姝被帶到一條陌生路上,跟方才公公們領他們來的路不同。
但陸啟淵神色平靜,她便也沒有開口提醒,一路跟着他往前走去。
直到在一處舊門地停下。
宮門斑駁破舊,牆角雜草枯萎,積雪在陰暗處堆積,像一處荒廢許久的冷宮。
陸啟淵擡手撫上鎖環,推門。
棗紅色大門被慢慢推開,一股冷風迎面撲來,溫雲姝擡手擋了下,擡頭看向陸啟淵,後者眼眸微眯,感應到她的目光轉頭撞入她的視線中。
見她茫然,陸啟淵輕笑:“這是我在宮中住過的地方。”
溫雲姝心口微微一震,擡眸看向庭院裡,那裡雜草枯敗,窗柩破爛在風中搖搖欲墜,一眼望到底的内廳裡除了幾件家具外再無其他。
而正對的牆上挂着一副畫卷,被灰塵模糊了卷面,瞧不出是什麼。
當年陸啟淵便住在這樣窄小的地方,眼前逼仄庭院還不及之前溫府一個别院大小。
她心底泛起一絲絲疼惜。
陸啟淵已經進去内廳站定,看着那幅畫出神。
溫雲姝提裙走上前與他并肩站在一起,隐約瞧見是一副春日出遊圖,畫中四五人席地而坐,溪流沿腳邊流過,好不恣意。
“郎君?”她轉頭看向他。
陸啟淵垂眸。
“可是想起兒時的事情了?”她柔聲問道。
身側男人輕嗤,睫毛垂下在眼睑處留下一道陰影,瞧不出什麼情緒:“隻是許久未來,一時興起過來看看。”
嗓音沉沉淡淡。
溫雲姝卻一瞬覺得心底泛酸。
她上前兩步踮起腳,掏出手帕輕輕将那幅畫卷上的浮塵撣了撣,而後轉頭看向陸啟淵,神情認真:“郎君,這幅畫卷能帶走嗎?”
他的小妻子墊着腳不顧塵土肮髒,将那幅畫擦幹淨,袖扣處早已髒了,濯白指尖也蹭上灰塵,唯獨那張臉蛋兒白淨明豔。
她竟看出他的心思,詢問他是否能帶走這幅畫。
陸啟淵扯唇輕嗤:“帶不走的。”
這裡的所有都不能帶走。
說着他上前伸手扶住溫雲姝,仔細将她袖口處塵土撣了撣,順勢牽住她的手轉身往回走去。
溫雲姝沒有掙脫,由着他牽手邁出門檻。
“小時候來宮裡的時候總是偷偷哭,因為想父母,”他輕笑幾聲,首杖擡起指了指庭院角落裡已經破爛掉的秋千,“那裡原本有處假山,我便躲在後面,這樣宮女太監們就找不到我了。”
陸啟淵淡淡說道:“直到那塊假石被移走,至此再也沒有辦法偷偷哭了。”
溫雲姝咬住唇不語。
很難想象世人眼中的的閻羅王也有這樣苦難的小時候,連哭都要躲起來偷偷哭。
可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