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過眼去不忍看，低聲囑咐郎中輕點處理傷口後方才起身走到外間。

“高山，主君發生了何事？”

高山抿緊嘴唇，嘴角抽了抽，沉聲道：“公子昨晚去了大理寺，出來沒過多久姜成林便死在牢中，緊接着高蓬也被發現上吊自缢在家中。”

溫雲姝呼吸一窒，心髒猛然沉了下去。

昨日高蓬在陸宅破口大罵的場景自然有人瞧見，而陸啟淵臨走時也說過不會讓她受委屈的話。

兩方聯系起來，官家不起疑心都不對。

“你同我說實話，這兩件事是主君所為嗎？”溫雲姝将人帶到外間窗邊，低聲問道，渾然沒有發現衣袖中的手指早已顫抖。

高山搖搖頭：“公子這幾日都在處理江南那邊的事務，雖說碰見高蓬滋事，但也沒打算要了他的命。”

溫雲姝松了口氣，側頭看向内間，語氣低柔：“知道了，你去殷将軍府找他家二公子，就說想求個上好的金瘡藥。”

“夫人，公子勞煩您照顧了。”高山擡手抱拳行禮。

溫雲姝虛擡一把：“你放心，主君這邊有我，你派人查查這兩個人的死因，若不是主君所為，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想要趁此時候離間他和官家。”

高山領命退了出去。

她折返回裡間，看着床榻上的男人陷入沉思，官家是猜忌主君還是做給他人看，眼下誰也猜不準。

陸啟淵醒來時已是半夜，床榻兩側的燭燈被熄滅，隻留下前面的兩三盞，他撐起胳膊，後背立刻傳來尖銳痛感。

無奈，他重新趴下。

裡間靜悄悄的，外頭倒是有瓷器相碰的輕微聲響。

他抿了下唇，嗓音沙啞低沉：“來人。”

下一瞬外間有腳步聲傳來，陸啟淵側頭瞧去，便看見溫雲姝走進來。

見他醒了，杏眸閃過一絲喜悅，她上前俯身将他身上的被子輕輕往上扯了扯，又喚人端來茶水伺候他喝了兩口，這才柔聲同他說話：“郎君餓不餓，我差人去廚房準備。”

陸啟淵搖搖頭，環視一圈屋内：“高山呢？”

溫雲姝将茶杯遞給春芽，說道：“我讓他去查幾件事去了。”

"查？"陸啟淵眉頭微蹙。

溫雲姝點點頭，彎腰在軟凳上坐下，屏退了下人後道：“今日郎君挨了打，回來時郎中說傷得很重，若是日後養不好要留下病根的。”

陸啟淵沒有作聲。

今日官家将他宣入宮中，擺明了是認為他是為了洩憤才尋了由頭将兩個官員定罪殺了。

事情證據都擺在他面前，而後便是一頓闆子。

這闆子倒是也來得巧，他本來也想尋個理由春節後推遲上朝時間，便索性将計就計挨下這頓懲罰。

也好看看那群老狐狸的手伸到什麼地方了。

但沒想到行罰的太監也被人掉了包，險些将他真的打死。

見他失神，溫雲姝以為他疼得厲害，語氣更是低柔：“不過郎君放心，我已經差人去殷府尋金瘡藥了，塗上便不疼了。”

“夫人可是讓他去查高蓬和姜成林的事了。”陸啟淵用手抵住下巴，嗓音沉沉，黑眸落在對面妻子的藕粉衣裙衣角上。

溫雲姝愣怔下，繼而輕點點頭：“我自作主張了。”

陸啟淵勾起唇：“你做的很好。”

聽到他這麼說，溫雲姝才稍稍松了口氣，黛眉微微舒展開，而後有再次蹙起。

“郎君。”

陸啟淵掀眼看她。

溫雲姝垂眼，沉吟片刻後對上那雙黑眸，神情溫柔認真：“若不是我與高蓬起了争執，怕是也不會讓人趁機鑽了空子，害得你受罰。”

“此事與你無關。”陸啟淵撐手換了個姿勢，嗓音溫潤，安撫道：“就算今日你不與高蓬起争執，那出事的也可能是趙蓬，孫蓬，王三李四，隻是剛好有這樣一個人推出來罷了。”

“可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溫雲姝輕歎口氣，手指繞着絲帕胡亂絞着，“不如趁此機會，我搬到莊子去住。”

妻子嗓音柔柔，夜深了，隔的這般近，窗柩處微微倒映出兩人并頭的倒影，宛如夫妻恩愛親昵。

偏偏他的妻子說出的話比今日挨的打還要讓人煩躁。

溫雲姝絲毫沒有察覺出什麼，抿了下唇繼續說道：“等到了那裡住段日子，郎君便可告訴官家我與你夫妻不和，要求和離。”

“如此一來，官家定會派人去查，那時我再稍作僞裝定能讓來查探的人信以為真，和離後郎君重新尋一門當戶對的姑娘來做夫人，有家族支持，想必在朝堂上更能得心應手些。”

她說的頭頭是道，甚至将他日後的生活也盤算的一清二楚，陸啟淵被氣笑，不顧身上的傷痛坐起身看向她：“那你呢？”

溫雲姝愣怔下：“什麼？”

陸啟淵冷冷開口：“夫人可曾考慮過和離後，你要如何活下去？”

聞言，溫雲姝微微勾起唇：“阿父曾幫我置辦了一處宅院，等過段時間我便可以搬過去住，我手頭還存了些銀兩，用來做些生意也是有富裕的，京中經商是比其他地方辛苦些，但是也賺得多，活下去是沒有問題的。”

她盤算的很好。

分析的也頭頭是道。

陸啟淵卻覺得心口窩窩着一股氣堵在那裡，上不去下不來。

須臾，他輕嗤：“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和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