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什麼?”他明知故問。
如果不是完全喪失對理智的控制,唐鸢從不會哭出任何聲音,她開心是安安靜靜的,難過也是安安靜靜的。即使在自己的家裡,卻比任何一個家庭成員更像外人。
她更不敢因脆弱驚動旁人,這一切不代表她沒有被讨厭的勇氣,而是她嚴重缺乏安全感。
唐鸢現在卻不是安安靜靜的,她的眼睛被身體分泌出的失控液體蜇得生疼,僅僅是眨眨眼也感到酸澀脹痛,因為生理構造,胸腔積滿了委屈的二氧化碳,說話生理性抽噎:
“當時超市車庫…我那樣說話……”
許逍心疼,還是伸手一下一下撫着唐鸢柔順的長發,語氣是刻意調整過的輕松:
“為那個六百七十二塊八?”
唐鸢被這個數字刺激到,說出的話更加不成體系,卻沒有順着他的話回答,而是抛出一個新的問題,試圖拉回主動權:
“你為什麼…不穿上次買的拖鞋……”
許逍想起第一次和唐鸢逛賣場,他存了私心買回來的那雙拖鞋,心裡被揪了一下,沉聲:
“怕你不想我穿。”
唐鸢的手開始不老實,她踩着小凳子站起來,将下巴搭在許逍肩膀上,聲音有些顫抖:
“我想你穿。”
暖暖的氣息噴灑在許逍的耳後,惹起一片沉寂許久的戰栗,他的手不覺環住唐鸢的腰向内收緊,直到兩個人再沒有一點空隙,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唐鸢的雙臂順着他的衣領滑下來,直到撐住許逍的胸口。她能清楚感受到此刻許逍身體裡砰砰雀躍的心跳。許逍放任她胡鬧,看着她秀氣臉因為浴室缺氧的環境而顯得很有血色,嘴唇飽滿而濕潤,睫毛上蓄着濃郁的水汽。
她心一橫,閉着眼,輕輕貼上去。當兩人的唇終于挨到一處時,唐鸢心跳如擂,她的耳道開始嗡嗡地叫嚣,在一瞬間就喪失了五感。可她卻完全不得其法,隻這樣蜻蜓點水地貼着他涼涼的唇畔,顯得特别笨拙。
唐鸢鮮少承認自己是一個這樣笨拙的人,讀書的時候脫離了教材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一步,她從來不是那種天賦異禀的好學生,幾乎所有的回報都來自她不管不顧的笨拙努力。
唐鸢有些慌亂,他什麼也沒有做,惹得她心裡又開始胡思亂想,當奇怪的念頭開始萌芽的時候,任何理智都不再起作用。
是不是,這就代表,許逍做的一切隻是同情和可憐?
慌亂之下,唐鸢打算撤退,薄唇離開他,雙手将他向外推。許逍卻在這時收緊束在她腰上的手,毫無章法地埋頭吻下來,混合着許逍身上淡淡的皂粉氣息,瞬間切斷了唐鸢的所有的退路。
這種趨同的氣味來自一個男人,他正毫不留情地碾過她的唇畔,試圖教會她真正的接吻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是這種柔軟的糾纏,是這種進攻性的掠奪,是這種克制隐忍的爆發與放縱。
在唐鸢快要喘不過氣時,許逍終于放開她的唇,粗重的呼吸遊離向他處。
許逍仿佛在這個瞬間由一個暴君變成了一個男孩,他一寸一寸吻過她的眼淚,用洶湧了當的氣息安撫唐鸢發抖的身體。
她覺得有些眩暈,不得不再次攀出他的脖子。任由許逍将她抱回房間丢在床上。
他的床很硬,被子上、枕頭裡全部都是他的氣息。
一切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發展,許逍卻在最緊要的關頭停下,看向唐鸢的眼神還帶着混沌,他努力克制自己粗喘的氣息:
“今天不行,沒有套。”
唐鸢看着他因自己動情的眸子,不自覺收緊環住許逍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聲:
“去買。”
許逍喉頭動了動,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唐鸢對他的配合很滿意,在他臉上啄了一口,松開手。
許逍取了一件外套就出去了,整個房間安靜下來,唐鸢在床上坐了一會,好讓自己的呼吸勉強找回平常的節奏。
她一直沒有開燈,屋子裡隻透過些許皎潔的月光顯得有些孤單。
不知過去多久,唐鸢摸黑在簡制衣架上找了一件許逍的襯衣穿上,去客廳裡找水。
唐鸢的嘴唇還是麻木的,一杯水下肚她才覺得身上的力氣恢複了一些。回頭看見007被關在陽台,很委屈地用爪子撓着拖拉門,不知道許逍是什麼時候把它關進去的。
唐鸢拆了一個罐頭送進陽台,看着007狼吞虎咽的吃相實在可愛,忍不住摸摸它的腦袋替它順順毛。
陽台的窗戶是後來改造過的,玻璃面積很大,月光能穿透的角度更多,借着光,她看見許逍站在樓下抽煙,手指裡的煙頭一明一暗。她有些失神,卻看不清他的臉,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應該已經在那裡站了很長時間。
唐鸢給007又添了些水,轉身出去,将陽台門“啪”地一聲關上,回了許逍的卧室。
她習慣性地窩成小小的一團,躲在他氣息的陰影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