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賴!這是兩個問題!”唐鸢大為光火,尖銳的聲音被窗外的雨聲埋沒。
“算了我才不像你,不和你一般見識。”唐鸢很快被酒意沖昏了頭腦:
“有一個。”
許逍的身體驟然繃緊。
“是我讀研的同門師弟,法國人,長得像電影明星……”唐鸢微眯起眼睛回憶。
“哦…電影明星。”幾乎是從牙齒裡磨出這幾個字,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
唐鸢倒是完全沒感覺到氣氛的變化,還沉浸在回憶之中:“嗯,Jules真的是個很漂亮的人,不過我們不适合。”
許逍聽她這麼說沒忍住:“當然不合适,畢竟你沒嫁給他。”
唐鸢搖搖頭認真道:
“Jules當時和他的男朋友在冷戰,他找我幫忙假扮女朋友,報酬是幫我付三個月房租。”唐鸢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我當時好窮好窮啊!為了那點錢可以答應這種事,哈哈哈好傻!”
許逍聽出她的聲音悶悶沉沉的,伸手揉揉她的腦袋:“他不算,你頂多是助人為樂。”
“Jules也那麼說哈哈哈。”唐鸢又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除了他,沒有什麼男朋友了。不過喜歡的人……我忘記了。”唐鸢微微咪起眼,腦袋裡似乎閃過一個吊兒郎當穿着校服的高瘦少年,但很快就消失在亂七八糟的日常片段裡,她的神色變得有些嚴肅:
“我從前…不算是一個好人。十幾歲時生過一場病,醒來之後應該忘記了很多人很多事。”
許逍喉嚨有些發幹,他意味深長地苦笑了一下:
“那應該是不太重要的人,忘記就忘記了。”
唐鸢困惑地看着他,太陽穴突突地跳惱地她有些煩躁:
“我也不知道……或許吧。”
孫妙妙曾告訴她,人的記憶是會騙人的,當不好的回憶太多,大腦就會啟動保護機制,用某種方式美化、淡忘掉那些東西,然後隻記得些無關痛癢的回憶。
在回憶裡,幾乎每個人都是好人,這樣生活就不算太難過了。
她也是用這個方式說服了自己,那個夏天過去後,她就再也沒有嘗試去找回那段記憶,甚至在無數個用自殘來緩解痛苦的夜晚,無比希冀“吳儒誠”要是也能在那段被删除的記憶裡就好了。
“我困了,不玩了。”唐鸢沒了興緻,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快就睡熟了。
許逍聽着她均勻的呼吸,心髒一跳一跳像車窗躍起的雨花。
如果他們都能将十五歲的故事忘記,重新開始也不錯,而不是留他一個人困在回憶裡,不上不下,守着一個再也沒辦法履行的約定和道歉一直停在那個夏天。
“你以前有過喜歡的人嗎?”
“嗯,喜歡過一個很呆很乖的女生,一直到現在也很喜歡。”
許逍不敢回答,他不敢打開那個裝滿回憶的潘多拉盒子……
一中的傳統,每年開學都要準備迎新晚會和冗長的開學典禮。各種領導、家長代表、學生代表在台上講一個上午,全校師生都要到場聽。由于開學的時間在八月底,正是江臨最熱的時候。
秃頭校長在上頭講着什麼狼性教育理念,下面坐滿烏壓壓的學生。各班老師在後面巡視,以防有人提前溜了。
“我靠!老秃話怎麼每年都這麼多,比我爺還墨迹,我快曬成肉幹了!”吳弋舸罵了一句,怼了怼旁邊的許逍:“這種環境你都能看得進去,牛逼!”
許逍的白色校服短袖被吳弋舸揉的皺皺巴巴,還沾上了他的手汗:“你煩不煩。”
許逍啪嗒一聲将手裡的《武林外傳》合上,給了吳弋舸一個白眼,見他終于老實了才繼續接着讀。沒過一會,人卻又不老實了,差點将許逍給搖散架。
“哎哎!快看,今年的學生代表是個學妹!好可愛。”
許逍沒理他,剛讀到關鍵的地方,卻幾次被吳弋舸打斷,終是沒憋住給了他一拳,人才終于老實了。
“各位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大家上午好。我是初一七班的唐鸢,很榮幸能代表2011級的新同學發言……”
女生的嗓音很動人,語調偏冷,吳弋舸早就被吸引不再煩許逍。他手裡翻着書卻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字也看不進。不知怎麼回事,他忽然對這個叫唐鸢的女生好奇起來,但要是現在擡頭看肯定會被吳弋舸笑,所以隻能悶着頭繼續翻書。
“……歲月不歇,時光寶貴,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在校園裡留下美好的回憶和故事。”
台下适時響起掌聲,吳弋舸非常興奮,故障鼓得胳膊都快脫臼了,許逍終于有理由擡頭,他合上書扭頭睨了一眼興奮的吳弋舸,餘光越過密密麻麻的同學投向主席台。
白白淨淨的女孩穿着夏季校服,紮着再簡單不過的馬尾,沒有多餘的配飾,整個人顯得自信又清爽,身上的氣質卻讓人移不開眼。許逍下意識咪起眼睛,想看清女孩的五官。他前段時間熬夜看小說,視力下降的厲害,還沒來得及配眼鏡,老許還在外頭出差。
“怎麼樣?這小學妹不僅看起來乖,而且成績也超級好哦!今年校考的第一名呢,比你去年的入校成績還高兩分。”吳弋舸賤兮兮地湊過來。
“那又怎麼了?和我有什麼關系。”許逍耳根子硬,又正是叛逆的時候,雖然他心裡确實覺得唐鸢還挺厲害的,至少那個成績讓他找不出茬,但吳弋舸越誇他,他就越不願意承認。
“不是吧!這你不喜歡?我感覺小唐學妹比咱們班花更好看。”
“不知道。”許逍故意仰起頭看了看主席台上的女孩,繼續補充:
“看不清,不喜歡。”
吳弋舸吐了吐舌頭:“行,逍子你牛逼!我感覺…學妹還挺好的…”
許逍心裡有點得意,低頭繼續翻書,卻忍不住想: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那是要闖江湖幹一番事業的,心裡裝着情情愛愛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