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和單末北在一起是因為沒感覺,還是因為還沒放下什麼人?
可偏偏林銜月就像是沒理解一般,靠在座椅上沒吭聲,任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撞進她平靜的瞳孔。
光影綽綽,倒是将眼底的情緒掩去大半。
車子很快開到一家私房菜館。
這家店的名氣在京北很響,一般都要提前幾天預約才能有位置,這次是沾了單末北同學的光才能順利進店,
這邊的老闆在某次飯局上欠他一個小人情,這也算還了。
衆人在包廂坐定點好菜之後便開始互相攀談起來,當然,話題主要由兩位典型的E人發起,林銜月和單末北則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偶爾附和兩句話讓場面顯得不那麼幹癟。
天南海北,聊着聊着,話題就轉到學校上。
單末北的那位同學姓蘇,單名一個成字,聽到徐雲煙說是京北大學畢業的時候,瞳孔明顯亮了一下:“京北大學?什麼專業?指不定我們在學校還見過呢!”
這一下連單末北都愣住了,語氣有些驚訝:“你和京北大學有什麼關系?”
蘇成笑笑:“我研究生第一年聯合培養就是在京北讀的啊。我算算啊,應該是你們大三那年,對,就是大三那年,我在商學院讀研究生。”
大三那年,
商學院。
這兩個關鍵詞讓徐雲煙的脊背一僵,幾乎是不受控地将視線投向邊上的林銜月。
若是提起那幾年的商學院,可不就要提起傅初白?
要是提起傅初白,那又怎麼能不提起林銜月?
畢竟當年,就算是不認識他們兩的,也或多或少聽過這對風雲情侶的名字。
林銜月垂着眼睛,耳邊的碎發散下來遮住面上的表情,隻纖細的手指緊握着水杯,襯得手背上青綠色的血管更加明顯。
場面上短暫安靜了幾秒鐘,還是單末北率先開口:“快得了吧,你一個商學院的,和外語學院的攀什麼關系。”
語氣調侃,也不知是想開朋友的玩笑,還是要給林銜月解圍。
徐雲煙也立刻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啊,我們兩個學院八竿子打不着,估計是沒見過的。”
蘇成是個人精,哪裡能聽不出這兩句話裡的意思,配合着應了句便将話題移到這家店的招牌菜上,趁着對面兩位女士低頭看手機的空檔,略顯責怪地瞥了單末北一眼。
看眼底那意思,是怪單末北沒提前給他打招呼,可不就是百無忌禁地聊到人家的雷區。
單末北也是無奈,畢竟他對林銜月的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又怎麼可能未蔔先知到今天會來這麼一出。
好在開頭雖然尴尬,但後續發展還算不錯,蘇成講了兩個最近工作上遇到的趣事,很快就把場子盤活,再加上有徐雲煙在一旁配合,四個人也算是順順利利地将這頓飯吃飯。
出了門,蘇成和徐雲煙到停車場取車,單末北和林銜月便站在門口等他們。
“不好意思啊,”
單末北猶豫片刻,開口道:“蘇成他不是故意提起來的。”
林銜月半垂着頭,聞言勾起唇角,搖搖頭:“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單末北偏着腦袋看向她,半晌,輕聲道:“你這次回來,想過要去找那個人嗎?”
林銜月沒想到單末北話說的如此直接,腦中白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應了一聲,
帶着含糊不清的意味。
單末北的聲音飄忽到耳邊,像是從缥缈天外降下的輕雲,像勸告,又像結論:
“京北上千萬的人口,想要單純靠緣分遇見,挺困難的。”
林銜月隻覺得自己的後腦像是在被用棉花做的棒槌緩慢但有節奏的輕輕敲打,她本能地擡眼去看單末北。
幾乎是在她擡眼的同一瞬間,一輛不知道何時停在路邊的黑車驟然亮燈。
刺眼的燈光讓林銜月猛然往回轉頭,臉側的黑發因為慣性作用垂落下來,遮住她大半視線。
視覺遮蔽,聽覺就變得異常靈敏。
在一片繁雜的車流聲中,林銜月聽到那輛黑車的車門被關閉的聲音。
有人從車上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皮突然跳了下,連帶着心髒都開始緊張起來,像是過山車走到頂點,下一秒便要開始急速墜落,有破空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她擡起眼,看向站在車邊的男人。
仿佛高樓大廈轟然倒塌,巨大的聲響之後,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麼真切。
林銜月愣了幾秒,終是回過神來,
京北上千萬人口,再次相遇的概率微乎其微,
然而就在這微小的概率裡,在回到京北的第一個晚上,
她是如此突然的,和傅初白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