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又扭頭,頭頂的燈束跟着她的動作掃過身旁大小不一的洞口。
手腕粗細的光束照不到盡頭。
一眼看過去,那微弱的光線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般。
叫人膽寒。
她幾乎下意識地,挪移到桑娩身旁。
汲取着,地下唯一的暖意。
轟動——
雷鳴聲在幾人頭頂炸響。
祈桉單手将弟弟捂在懷裡,擡眼看向桑娩。
燈光下,桑娩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
他攥着她的手緊了緊。
拇指安撫性地摩擦着她的手背。
桑娩抿了抿唇“我沒事。”
“嘩啦!”
雨水擊打在砂石上的聲音緊随其後。
衆人幾乎下意識地擡頭看向輕微顫動的石壁,面露緊張。
唯獨祈桉側身,看向前方。
透藍色的水線在微弱的燈光下,若隐若現。
“跟我走。”他轉頭出聲。
空蕩蕩的岩洞中,祈桉略顯冷肅的聲音,莫名地叫人心安。
地圖在桑娩進入地下的瞬間就失靈了。
她掃過一團亂碼的地圖,輕輕吐出體内的濁氣。
跟着祈桉向前。
時不時轉身提醒姜姝,鄭又注意腳下。
岩洞中潮濕又陰暗,一呼一吸間都是異蟲的腥臭氣。
還要時不時注意腳下,以免踩到粘液摔倒。
“我們要走去哪啊,哥哥。”祈箬擡頭眨巴着眼睛看向哥哥。
“這裡不都是蟲洞嗎?為什麼還要舍近求遠。”他有些不解,明明頭頂的岩層堅持不了多久,那些帶有輻射的酸雨就要滲下來了。
“那些洞都是挖掘到一半的死蟲洞,冒然下去,會被堵死。”祈桉低頭輕聲解釋。
不光是解釋給弟弟聽,同樣的也是講給身旁的幾人聽。
姜姝點頭表示了解,餘光瞥見鄭又。
“很冷嗎?”她看鄭又縮着身子,嘴唇有些發白,便出聲詢問。
地下的溫度要比地上低上很多,鄭又出來的匆忙,身上隻穿了間襯衣。
剛下來時還能忍,走了一會兒反倒越來越冷了。
牙齒都不自覺地上下磕碰發出“得得”的聲音。
“沒事,走吧。”鄭又搖了搖頭自覺不想給團隊增負。
桑娩側身,放慢腳步。
指尖動了動。
鄭又正低頭走着,忽地身上一暖。
擡頭時,頭上綁着的燈照在桑娩的臉上。
一眼看去,新月般的白。
在這黑黢黢的地下,格外顯眼。
鄭又怔了一下,很快别開眼,嗡聲道“謝謝,恩人。”
她說着,攏了攏被桑娩披在身上外套,伸手穿好。
溫和的甜香将她包裹籠罩。
像是一層氣罩,隔絕了地下的腥氣與惡臭。
又像是一輪圓月,驅散了她心頭的陰霾。
呼吸間桑娩的香氣,不斷地修複着她殘破的心。
祈桉聽着鄭又明顯沉重的呼吸聲,臉色發沉。
手指彎起,用力。
祈箬不适地動了動身子,沒敢吭聲。
*
祈桉停下,低頭看向一人寬的蟲洞。
随即勾了勾尾指。
尾指上的水絲随之輕輕晃動。
他阖眼,視線随着水線不斷向下,與地下的暗河彙聚。
“下面是活水。”他解釋道“水流很湍急。”
聽到水,桑娩緊繃的身子微微松懈。
“我先下去。”祈桉說話時,視線随意劃過衆人,最後将視線落在桑娩的臉上。
“等水線上來後,你們在一個個下來。”他張開手掌,透藍色的水線在餘光的照拂下,閃閃發亮。
帶着生機。
桑娩點頭“我殿後。”
不顧他驟然沉下去的臉,安排着姜姝和鄭又的先後順序。
祈桉的湛藍的眼眸,在地下昏暗的燈光下如墨般幽深晦暗。
桑娩上前,将祈桉頸間的扣子系上,同時接過他懷中的祈箬。
“一切小心。”語調中帶着難得的嚴肅。
“嗯。”祈桉緩緩應了聲,轉身坐在洞沿。
撐在邊緣的手,一推。
身子徹底隐入黑暗。
很快便消失在衆人的眼前。
她們目光所見之處,隻有一片幽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焦慮漸漸爬上祈箬最初胸有成竹的臉上。
他緊張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漂亮的小臉上挂滿了擔憂。
桑娩也不自覺地屏氣,側頭聽着。
“怎麼這麼久?”姜姝面上帶着擔憂。
鄭又捏了捏手指,掃過衆人焦慮的臉沒有吭聲。
她能說,那個祈桉看上去比異蟲還要恐怖嗎。
光是看他一看,都要耗光鄭又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
她從第一次見他,就不喜歡。
但,眼下這樣的氣氛顯然是不适合說這些的。
桑娩的耳邊除了雨聲,呼吸聲,再也沒有第三種聲音。
就在她忍不住上前,想要下去一探究竟時。
一截藍色的水線,緩緩從漆黑的洞口向外延伸。
在一束束燈光下,散發着幽藍的光輝。
桑娩提起的心,漸漸回落。
懷中的祈箬見狀,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