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這就是你那個外甥女小桃？”

問出這話的兩個男生年紀不大，看起來和苑小桃年齡相仿，但穿的可比她時髦多了。

後面的男生穿着一身嶄新的軍綠色套裝，身上挎着一個同款背包，正耀武揚威地跨進供銷社大門。

為首的男生，穿得沒有同伴那麼好，也不相上下。

細瞧起來，這個打頭的男生眉眼之間和苑小桃還有些許相似。

苑小桃走近了，聽到兩個人的話，有些奇怪。

這輩分不對啊。

她什麼時候是苑子新的外甥女啦？

她疑問道：“什麼外甥女，我不是你的奶奶嗎？”

“什麼？！”

後頭的男生一臉不可置信，再看看她青澀的臉龐，再往前看看忽悠自己的小夥伴。

他極力壓低了嗓子，用手直戳苑子新：“你明明說你有個外甥女叫苑小桃的啊，怎麼變成奶奶了？”

苑子新無言以對，有苦說不出。

看到這一幕，苑小桃瞬間明白了。

果然出門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八成是自己這個侄孫子在外面吹牛皮。

在苑家村，她的爹娘輩分大，她又出生的晚，連帶着她在親戚們中間輩分也比較大。

經常有五十多歲兒女成群的大爺大娘喊她姑姑，二三十歲的年輕外甥侄孫子喊她奶奶。

過年回家的時候，成了一件有趣的事。

苑子新也是這樣。

他的爺爺是苑小桃一個門裡面的大哥。

她也就成了苑子新的奶奶輩。

眼見他的謊話被拆穿，苑子新一臉苦憋，隻能上前，乖乖地問好：“小姑奶奶。”

“嗯嗯。”苑小桃臉不紅心不跳，欣然笑納。

這一幕，讓苑子新的同學險些驚掉了下巴。

好家夥！

這服服帖帖的。

“你們來供銷社做什麼？”苑小桃問正事。

苑子新答：“來買書。”

他的同學立刻拆穿了真相，“拉倒吧，是新來的小畫書到了，西遊記孫悟空棒打白骨精的最新冊。我們過來看看。”

“哦。”苑小桃有些莞爾。

想起她的本子和鉛筆頭快用完了，她也有些心癢想買點。

還是下次吧。

她準備再轉轉别的地方，臨走前，對着兩人叮囑一句：“看完了早點回家，别讓家裡人擔心。”

“嗯。”苑子新蔫蔫地答應了。

直到看着苑小桃出了供銷社大門，他才松了口氣。

剛準備邁步去櫃台前問問營業員，他的身體就猛地被同伴拽了一把。“子新，你咋沒說過，你這個小姑奶奶這麼年輕！”

苑子新擡頭望天。

他一點也不想承認。

自家的小姑奶奶，從小就跟小大人似的愛操心。

明明年齡比他還小。

出了供銷社的大門，苑小桃看看街上人群熱鬧，一旁的老槐樹下就是嘣爆米花的，周圍圍了一圈人看。

“快出鍋喽，大家堵住耳朵！”随着老爺爺的叫喊聲，炭火上熾熱的鐵球發出“嘭”地一聲巨響，好像放炮。

一陣白煙飄過，米花的香氣四溢在空氣中，随風飄出去老遠，整條街都是爆米花的香味。

人群也紛紛笑着放下堵耳朵的手。

苑小桃嗅嗅空氣中的米花香，不由得口水潺潺。

這香氣絕了！

不同于幾十年後滿大街常見的爆米花，是玉米粒爆出來的，裹着各種奶油、焦糖、巧克力口味的糖味兒，好吃是好吃，總有些工業糖精的甜味。

眼下的米花兒是最原始的大米在火上爆出來的，帶着樸實焦香的米香味兒。

嘗上一口，就如同吃了一把炒米般，口感酥脆，香氣滿滿。

苑小桃看看空空如也的布袋挎包，再次望洋興歎。

可惜可惜。

她又逛了一會兒下窪鄉大街，心滿意足地回來找苑建國碰頭時，看到他正拿着一大袋東西站在郵局門口。

看到她，苑建國笑得憨厚，直接将手裡的那一大袋東西塞進她的手裡。

“給你買了點零嘴，快吃吧。”

她老遠就聞到了米香味。

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大兜的炒米花兒。

苑小桃意外驚喜，感動極了。“叔！”

瞧她感動的，苑建國蒲扇般的大手，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一家人客氣啥，快吃吧，這米花兒就是剛出鍋的最好吃。”

“嗯！”

兩人中午帶了饅頭和開水，找了一個地方坐着吃完。等運輸連的車往回走，才踏上返程。

一路上，苑建國抱着一籃子雞蛋和給研究員們捎帶的東西，而苑小桃的懷裡揣着堂叔特意給她買的炒米花兒，隻和堂叔一起吃了一小把，其他舍不得吃放進了包裡。

直到天黑，倆人才坐着轟隆轟隆的拖拉機，重新回到大河那頭的109研究所。

老遠，他們就見國營食堂的燈亮着。

倆人都納悶極了。

他們都出門了，這個點，天都黑了，誰還會在食堂裡面？

他們兩人加快腳步，拿着沉甸甸的東西，跨進食堂大門。

就見食堂裡面坐滿了人，每張桌子上都分開坐着幾名研究員，相互之間隔着座位，各自獨占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