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裡勞妮教授?”我插起一小塊巧克力蛋糕,有點驚訝地看到占蔔課教授竟然已經回來了,正安靜地坐在我旁邊。
她滿臉渾渾噩噩的,像是過去一段時間受了不小的刺激,聽見問話也默不作聲,沉默地切着一塊藍莓餡餅。
“她回來後隻跟鄧布利多說過話,其他人誰問都是這樣子不出聲,”麥格教授押了口蜂蜜酒說,“鄧布利多說可能是長期受奪魂咒影響的後遺症,真可憐,連聖芒戈都沒辦法,說是心理問題,得靠她自己慢慢恢複。”
“她怎麼回來的?”
“有巫師在倫敦的一條大街上發現了到處漫無目的晃蕩的她,通知了鄧布利多帶她回來的。”
我瞥了一眼呆呆啃着餡餅的特裡勞妮,心裡頓時有點複雜,雖然一直覺得占蔔課就是在浪費學生寶貴的時間和腦容量,但是看到特裡勞妮被折磨得這麼凄慘,天平頓時又傾向了同情。
不過特裡勞妮的奪魂咒确定解開了嗎,我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心頭不自覺劃過這個念頭。自從得知大魔王可能另有布局後,我就不自禁将周身一切不尋常之處都往那上面聯想。
“鄧布利多親自檢查過,聖芒戈也說沒問題。”麥格教授一邊擦着嘴說,一邊将甜點用的餐具交叉放進盤子裡,為晚餐畫上一個句号。
有鄧布利多的蓋章,那應該是沒問題的吧,我扭過頭,一邊吃起甜點一邊想着。
然而我很快就沒有多餘的工夫關注其他了。在我還有閑心想亂七八糟的事時,完全沒料到這學期自己的麻煩也将排着隊上門來。
新任黑魔法防禦課老師顯然也對這門課有着我不能理解的迷之熱情,更棒的是,斯内普不同于烏姆裡奇,他沒有對代課老師提出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于是我終于得到了大把夢寐以求的閑暇時光。
吃完早餐,望着大禮堂飄着幾縷淡淡浮雲的瓦藍天花闆,我愉快地打算把所有煩心事都暫時推到之後去想,再多放松幾天。然而正當我歡快地計劃着接下來幾天該怎麼度過時,突然被走廊邊的油畫叫住,一派貴族裝扮的小胡子男人用公事公辦的冷漠口氣機械傳達道,“鄧布利多讓我來通知,他有話想跟你聊聊,校長辦公室,口令是酸味爆爆糖。”
愉悅的笑容立即像見到太陽的露水般蒸發,我現在最不想單獨聊天的就是鄧布利多,他太不好糊弄了。恐怕我一開口就什麼都露餡了,不對,這麼快就單獨約喝茶,有可能這會兒就已經露了端倪。
我一路憂心忡忡,繃着神經敲開了校長室大門。
“上午好,卡萊爾。”時間還早,晨光從玻璃窗外投射到大辦公桌上,銀器泛着柔和的光暈,牆上油畫裡的曆任校長們打着鼾,福克斯也沉浸在睡夢中。然而,鄧布利多手邊已經壘起了一疊歪歪扭扭的文件,看來他早早就起來辦公了。
“早上好,鄧布利多教授。”我習慣性地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望着教授一如往常的溫和面孔,原本繃着的身體也情不自禁地放松了起來。
“暑假過得好嗎?小天狼星說你在假期失蹤了似的,沒有回格裡莫廣場12号看看?”鄧布利多溫和地笑着,仿佛跟往常一樣,随意地聊着家常。
“一定是忙忘了,新房子有一整個大花園需要打理,我廢了好大勁才把那些搗蛋的地精都趕出去。”我很自然地順手從桌上的糖果盤裡拿了顆檸檬雪寶含着,一邊随口胡編道。
鄧布利多溫和地看着對面的年輕教授無聊地将嘴裡的糖用舌頭撥來撥去,黑色眼睛瞥向一邊,像是在端詳畫像裡的老校長們。
“我原本以為魔法部在假期有得忙,沒想到食死徒們幾乎都銷聲匿迹了,還有狼人們,盧平傳信說他們現在也不再攻擊落單的路人或者狩獵孩子了,斯克林傑大肆宣揚說是食死徒被傲羅們吓怕了,不敢再冒頭,可我不覺得是這樣。”鄧布利多将手交疊着放在桌子上随口說道,仿佛隻是碰見熟人,忍不住聊幾句最近的熱點新聞。
“為什麼,魯弗斯·斯克林傑似乎幹得……還不錯。”我違心地誇道,想着預言家日報上,魔法部宣稱逮捕的三個食死徒,結果沒一個是真的,這事好一陣子都是馬爾福客廳桌上的最大笑點。
眼睛轉回鄧布利多臉上,他的目光仍舊溫和平靜,但是我感覺,現在的這種溫和目光裡多了一點長輩對調皮晚輩的包容,就好像他早就看穿了我的拙劣謊言和演技一樣。
“至少比福吉好不是麼,斯克林傑至少還有勇氣對抗伏地魔。”我盯着對面的目光,硬着頭皮說道。
“斯克林傑積極應對伏地魔回歸的态度确實值得贊賞,”鄧布利多在聽到卡萊爾很自然的說出黑魔王名字時微微揚了揚眉,“可惜,我認為他還沒這個能耐讓食死徒安分下來。”
“也許是伏地魔另有打算……教授,這是好事不是嗎,我認為糾結什麼原因造成并沒有那麼重要。”我一邊說着,一邊漫不經心地将把玩着的糖果外殼在福克斯的冠羽上輕輕一擦,燃起的包裝紙在瞬間已經燒成灰燼,飄飄灑灑地落進盆裡。福克斯被瞬間驚醒,看到老對手,憤怒地低鳴了一聲,然後晃晃腦袋,拍着翅膀往窗外飛去,打算眼不見為盡。
“恰恰相反,我認為這很重要,”鄧布利多無奈地看了眼怒氣沖沖地飛走的福克斯,“卡萊爾,當下的平靜不是真正的安甯。這一切都取決于伏地魔的心情不是嗎,那麼他的耐心又能維持多久呢,誰也不知道。”
我難以摸清鄧布利多究竟猜到多少,話裡行間,他仿佛也不是很在意我跟大魔王之間怎麼樣了,隻是順着談話,抛出了一個露骨的問題,告訴我,這樣子的安靜平和的生活是虛假的,是錯弱的,是自欺欺人的騙局。
“抱歉教授,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想了解。畢竟這樣子傷腦子的事不太适合我。”
鄧布利多望着與另一雙截然不同的黑眼睛,慢慢說,“卡萊爾,我一向很願意給犯錯的年輕人改過的機會,對曾經的伏地魔也不例外。當他十年後再一次回學校申請職位時,我同意了,但是條件是不再實驗危險的黑魔法。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非常遺憾,他果斷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知道鄧布利多想說什麼,他拒絕了任職,不但是拒絕鄧布利多的提議,也是拒絕了我曾經對他的期望,黑魔王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人或事改變自己的初心。一個從不會悔過、從不會妥協的人,又能耐得住多久的性子來約束食死徒的行為呢,或者換句話說,他能容忍我對他的約束多久呢?
答案必然是未知的,因為一切取決于他的愛能維持多久。更甚至,當這個愛成為前進路上的絆腳石時,我相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搬開這塊石頭,馬爾福的事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黑魔王的決定不容置喙,哪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