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覺得赫普茲巴壓根兒不想介紹什麼遠房侄女，看這架勢，倒是想把自己介紹給伏地魔。打量着被老女人各種吃豆腐還能面不改色的伏地魔，哈利實在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他為了達成目的所能付出的忍耐力。

黑魔王微微挪了挪下巴，仿佛是腼腆的男孩子害羞了似的，用恰好不讓人感到不悅的力道避開了老太太還想再摸一把的手。

“夫人，”伏地魔輕聲說，“我已經有愛人了。”

哈利睜大眼睛，猛得轉頭去看鄧布利多，卻發現後者臉色格外地冰冷，他還從來沒見過鄧布利多露出過這樣子刻薄又譏諷的表情。

赫普茲巴胖胖的小短手也僵了一下，随之捂着被塗得紅豔豔的嘴咯咯笑了兩聲，“哎呀，湯姆，這是你們年輕人用來搪塞長輩的說辭吧，我可從來沒見過你嘴裡的愛人啊。”

“她病了，病得很嚴重，”伏地魔低着頭，哈利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用很輕的聲音說，“不過她早晚會好起來的……我會治好她的。”

“好啦好啦，我們不談這個了，”赫普茲巴明顯對伏地魔嘴裡這個可能已經快病死的心上人十分不耐煩，“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你一定會快活起來的。不過你要保證保密，不告訴任何人，包括博克先生，不然他永遠都不會讓我安生的。這個我永遠都不會賣的，我要把它帶進墳墓裡！不過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湯姆，你會欣賞它的曆史，而不是隻想着它值多少加隆……”赫普茲巴像是欣賞着口中的寶物一樣欣賞着眼前年輕人的英俊面孔，一邊沖年老的小精靈吆喝地吩咐道将東西擺上來。

“我很樂意看赫普茲巴小姐給我看的任何東西。”伏地魔擡頭沖老太太輕聲說，跟剛進門時一樣機械地微笑着，惹得赫普茲巴又像小姑娘似的扭捏地笑了起來，臉上似乎不時有白色粉餅的碎屑從皺紋中卡落下來，星星點點地落在豔麗的粉紅色長袍上。

赫普茲巴愉快地從小精靈手裡接過盒子，擱在膝蓋上打開。哈利好奇地湊近看了看，發現是一個小金杯，有兩個精緻的耳柄。這期間，伏地魔已經在赫普茲巴的親切招呼下，将它拿了起來細細看着。

“獾。”伏地魔端詳着杯子上的雕飾，喃喃道，“這是……”

“赫爾加·赫奇帕奇的金杯，你很在行，聰明的孩子！”赫普茲巴說着，又在伏地魔的臉上輕輕捏了一把，“這東西在我家傳承了好多年了。很漂亮，是不是？據說還有各種魔力，但我沒怎麼試過，我隻喜歡把寶貝好好地收起來……原本我還有一件斯萊特林的，一個金挂墜盒，我想你大概會更喜歡那個，可惜……”赫普茲巴有點懊惱，撅着嘴挨着伏地魔說道。

哈利發現原本還在全神貫注端詳着金杯的伏地魔神情一頓，他愣了愣，輕聲說，“斯萊特林的金挂墜盒？是你将它賣給了……”他喃喃着，好像想到了什麼，神色微微有點恍惚。

不管他露出得到斯萊特林遺物消息的欣喜若狂或者與之擦肩的遺憾陰郁，哈利都能理解，然而伏地魔的臉上卻是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向赫普茲巴，像是被猝不及防的消息擊懵了似的，然而僅僅是一瞬，這些表情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賣？我更想把這場交易理解成一場掠奪！那個不知道哪兒來的丫頭片子，用了不知名的妖法從我手上騙走了寶物！”赫普茲巴惱怒地說着，氣得臉上的粉又刷刷直往下掉。

“掠奪？”伏地魔聲音很輕，但裡面像是含着刀片似的銳利，“她難道沒有付給你一大筆加隆嗎？”

哈利看着仍舊微笑着的伏地魔，莫名打了個寒戰，聽這話意思，伏地魔似乎對買走鍊子的人很熟悉，笃定了她不會這麼幹似的。

赫普茲巴被堵得一噎，望着熟悉的黑色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發寒，呐呐地說，“這倒是，她付了我從博克那兒買來的價格的五十倍……一大座金山呐，輕飄飄地說給就給了。”赫普茲巴回憶道，連一向富有的她也忍不住對小丫頭的财大氣粗咋舌。

“她還跟你說了什麼嗎？”伏地魔将手上的金杯像是對待自己的東西那樣仔細地嵌回原處。

“湯姆，你為什麼這麼關心這個？”赫普茲巴的問題也是哈利想知道的，比起詢問寶物的去向，伏地魔古怪地對這個購買的人有着非同尋常的了解欲。

“就是……有點好奇。”他輕聲說，神色和目光又重新變回了那個腼腆又禮貌的樣子，“若是您不方便講……”

“沒有，沒什麼不方便的……事實上也沒什麼，她讓我别将有杯子的事說出去，特别是長得好看的年輕人……”赫普茲巴看了眼俊美的面孔，聲音一頓，“當然啦，湯姆，你不是别人，我們都這麼熟了，不是嗎。”

“當然……”伏地魔神色略古怪地說，又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補充道，“也許你該聽她的……”

哈利跟伏地魔有着相同的想法，老太太真該好好聽建議。

“該走了，哈利，”鄧布利多帶着他落回辦公室。

“教授，伏地魔說他有個愛人！”相比其他，這條信息是最讓哈利在意的，他潛意識覺得這很重要，這些時日得到的碎片化信息，就差一個重要線索就能全部貫穿起來了。

“哈利，看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嗎？伏地魔沒有愛，他嘴裡的話沒有一句能信的，”鄧布利多罕見刻薄地說道，“也許你不知道，他在校期間至少跟好幾個出身世家，血統純正又富有的女性同學保持着暧昧的關系……若是隻能挑一個，他當然會選最好的那個！他隻是打着愛的幌子，利用她們，将她們的價值都榨幹後，就殘忍抛棄……卡莉朵拉·布萊克，從上學起就癡迷伏地魔，一輩子都過得瘋瘋癫癫的，還有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你在魔法部碰到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這就是愛上伏地魔的下場！”

哈利望着莫名動怒的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問，“伏地魔嘴裡的愛人……她的病後來被治好了嗎？”

鄧布利多沉默了片刻，怒氣像流沙般迅速傾瀉，有點恍惚又有點難掩悲傷地說道，“我希望她是被治好了……而不是什麼被黑魔法召回的披着人皮的亡魂。”他低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