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注意力。”
“我有集中,”為了證明自己的說辭,我又使勁瞪大了點,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尺外的黑眸,“我的眼睛酸得都快流淚了……”
但是,長時間專注凝視着,注意力又難免開始跑偏。
低壓的眉骨下,眼眸深邃沉靜,鼻尖萦繞着冷冽的書頁植物氣味,且越發濃郁。
變得濃郁?我這才發現兩人間的距離不知不覺中又近了半尺。
感受到自己前傾的腰骨,目光頓時心虛地遊離起來,我悄悄拉直了點,心裡忍不住暗罵自己定力太差……又或者,是不是對面使了什麼迷惑人的巫術?
“我沒有對你用巫術。”黑魔王屈起食指,抵着又開始垂下去的下颌擡高,“專注點,直視我的眼睛。撥亂記憶隻要一小會,但修複是場十分耗時耗力的精巧巫術。”
難道不是他在給自己的不行找借口嗎?
我忘記現在大腦是敞開的狀态,心裡想的被戳破,羞惱間下意識給自己的行為找補。
“我不行?”黑魔王眯起眼睛,狠狠一捏她的下巴,“如果你腦子裡沒有擠滿混亂的廢料,我們現在已經完事了。”
“嘶,”我皺起臉,嘴硬道,“誰滿腦子廢料了,我完全有按照你的指示好不好!敞開大腦,慢慢回憶……”
黑魔王望着越說越理直氣壯的卡萊爾,微微側了側臉,似乎在驚奇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熟能生巧了。
他微微挑起眉毛,不緊不慢地複述,“他的眼睛好迷人,唇形好飽滿,好想……”
“閉嘴!閉嘴!閉嘴!”我猛吸口涼氣,差點從沙發邊緣滑下去,又羞又惱地擡手緊緊捂住胡說八道的嘴巴。
掌心劃過軟軟溫涼的觸感,讓交疊的手霎時像被燙到似的撇了開來。我往後縮了縮,蜷在沙發扶手一側,擡手扇了扇有點發燙的臉頰。
餘光瞥見對面的眸子露出明顯的戲谑,似乎在嘲弄,這就是你的集中注意力?
“這些都不重要,”我壓下羞惱,強裝鎮定地說,“當務之急,是修複記憶。”
“真是意外,”黑魔王彎了彎淡色的薄唇,“卡萊爾小姐竟然還能記得眼下的當務之急。”
真是個刻薄的混蛋,我斜睨着他滿臉戲弄的神色忿忿地想。
“我能聽到,别忘了你還開着腦袋,”黑魔王把角落裡的人扯過來,“有話可以直說。”
我努力壓下想嗆回去的欲望,摒除雜念清空大腦,“尊敬的黑魔王主人,我沒有想說的了……所以我們能繼續了嗎?”
“當然,”黑魔王重新捏起卡萊爾的下巴輕應了聲,調侃道,“尊敬的黑魔王夫人。”
我一時羞得講不出話,有點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我快被震聾了,”他滿意地望着漸染绯色的臉頰,慢條斯理地說,“你滿腦子的尖叫。”
“這個夫人職銜的正當性也許有待考究,”被一而再的作弄耗光了耐力,我忍不住反駁道,“也許你不知道,我們家族的正式婚姻關系必須……”
“……被地下室那面布滿白須的牆認可。”黑魔王還沒忘記校長室的那些老家夥說的。
“那是麒麟的鬃毛!”我不滿地糾正道。
“隻是在面牆上多添個名字的事,”他漫不經心地複述卡萊爾之前說過的,“我不覺得能有什麼影響。”
“呃……”一時不确定真相會不會激怒他,我潛意識止住了脫口而出的話,頓了頓小聲試探道,“我以前是這麼跟你講的?”
“講什麼?”聽出了話裡有所保留,黑魔王徐徐說着,微微眯起了眼睛。
“沒什麼,”我敏銳覺察到這事不說對大家都好,對這房子更好。随即挺直腰身,裝得自然地附和,“你說得沒錯,沒有任何影響。”
“愚蠢的傻瓜……”尖銳的嘲笑聲從客廳的牆那邊隐隐傳過來。
“你才是大傻瓜!”我緊張地提高聲音沖傳來的方向喊了聲,轉頭拉住要起身的黑魔王,“這不過是又一個邁恩哈德想方設法逃出小黑屋的奸計,不要信他!”
“我沒有信,”黑魔王沒被拉回來,反而帶得我一同站了起來,“倒是你,心虛什麼?”
“什麼心虛,”我幹笑兩聲,沒反應過來前,兩手已經像是做過無數次那樣條件反射地摟住了他。
“你心虛的時候就喜歡靠這個掩飾,”黑眸幾乎眯成了縫,瞥了眼腰上的手示意,慢慢說道,“大腦封閉術倒是上的及時。”
“我沒有什麼隐瞞的,”我追上他往儲物間走的腳步。
“那也不妨礙聽聽亞克斯利先生的高見。”黑魔王大步邁出客廳,彎腰走進挨着樓梯的狹窄儲物間。
油畫被随意擱在放清潔用具的櫃子上,上方兩個有點磨損的金屬框角緊緊卡着向上的台階底。多日不見,畫框裡的邁恩哈德似乎更加陰郁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