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臨近了，早晨的天空變得和湖面一樣，像整塊透着紫光的淺藍色水晶。掃過臉頰的微風開始隐隐帶上了一絲盛夏的灼熱，但總的來說，氣溫還挺适宜的。

在這個美麗的清晨，霍格沃茨包括所有外邊趕來的人都聚集在湖邊，流動的人群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溫暖的陽光照在安靜有序入座的人們臉上，偶爾飄來的小聲交談的聲音仿佛拂過草地的微風，這顯得林子裡的鳥鳴格外地嘹亮。

麥格教授，現在的新任校長，神情肅穆地接待着不斷擁來的客人，井井有條地安排大家落座。她的身邊是接替了副校長職位的斯内普教授。

在短短幾年時間裡接連失去兩任校長在霍格沃茨的史上也是很少見的事，好在新校長經驗豐富，過渡期沒有多生波折。

我站在離得不遠的林子邊緣駐足觀望，身子在明亮的陽光下閃爍着虛幻的光芒，幾乎看不見清晰的輪廓。

親身觀看自己的葬禮是種很新奇的體驗，偶爾瞥見那些哀傷的面孔又不免地感到難過，因為我不能告訴他們自己還活着。

我看見小天狼星跟哈利坐在一起，難得一見地将自己拾掇得幹幹淨淨，黑色的頭發整齊地往後梳起，露出瘦削的顴骨，深陷的眼窩下，灰色的眼睛閃爍着悲傷的目光，出神地盯着最前面的棺椁。

在那裡，卡萊爾·亞克斯利的身體被平放在木棺中，側臉溫柔的曲線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金邊，表情平靜得仿佛隻是短暫地睡去了。

哈利拉着小天狼星的手，挨過腦袋小聲安慰着。他的另一邊坐着金妮，抓着他的另一隻手，小情侶對上目光時會流露出心意相通的互相寬慰的眼神。

接着是赫敏和羅恩，貼着腦袋小聲說着話。後面緊挨着的是韋斯萊一家，還有幾乎像同個模子刻出來的雙子，非常少見地安靜。

盧平和唐克斯帶着他們年幼的兒子，還不明白死亡意義的小朋友好奇地張望四周，對坐在斜前方，比爾和芙蓉之間的小女孩露出感興趣的目光。

一陣微涼的風從森林裡吹來，陽光照耀下的清澈湖面漾起道道波紋，卻撫平了我心裡皺起的那些遺憾和難過。

這些坐在一起的朋友都能跟家人和愛人在一起，整整齊齊沒有一點缺憾。

僅此就足夠了，我想，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我重新看向棺椁，發現它比一般的寬一些，能平排躺下兩個人，緊挨在身側的是伏地魔。

雖然隻是兩具空軀殼，但我還是忍不住雀躍地對盤在樹枝上的小黑蛇說，“他們把我們葬在了一起！”

小黑蛇對樹下飄來的聲音充耳不聞，一動不動，看上去就好像真的隻是一條普通的小蛇，隻是恰巧路過，漆黑的豆豆眼望着草地上的人群，看不出什麼情緒。

“非常的浪漫，”我的另一側傳來句點評，帶着有些諷刺的幽默，是靈魂碎片湯姆。他的身體同樣輕薄模糊，但不妨礙我觀察到他臉上表現出來的對葬禮的冷淡，“我猜你是希望有人這麼說。”

“不管是葬禮還是婚禮，”我察覺到他們倆同樣興緻缺缺，像說錯話的孩子似的小聲解釋道，“對人的一生來說都是意義非凡。”

小蛇很快對這場人類的活動失去了興趣。它靈巧地從樹上滑下來，落在被樹葉覆蓋的地面上，接着旁若無人地往森林深處遊去。

要不是它經過的時候往旁邊避開了去，我都要以為它根本聽不見也看不見我們，而不是故意不想理睬。

“确實意義非凡呐，”靈魂湯姆嘴角露出譏笑，“意味着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伏地魔，又一次遭受了重大的失敗了。”

雖然是回我的話，但我能感覺到裡面尖銳的譏諷針對的是遊遠的小黑蛇。

“别這麼說，”我不理解他的用意，試圖緩和氣氛，“而且……都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靈魂湯姆突如其來的嚴厲語氣令我吃驚，接着是心痛，“一切都是因為你。”

要是有□□，我現在的臉色肯定是毫無血色的慘白。

靈魂湯姆的目光瞥向還在繼續往前遊的小黑蛇，“你精心策劃的背叛和謀殺不但完成了，還完成得很漂亮。可惜長進都用到了對付自己丈夫身上。”

“我……”一種恐懼讓心髒往下沉，我望向遊動的小蛇，半埋在樹葉堆裡的身影幾乎快看不見了。

一個絕望的念頭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萬念俱灰地想，他知道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完了。

“他絕對不會原諒，這幾乎意味着你們結束了。”靈魂湯姆說。

我希望他住嘴，想大喊自己知道了，不要再說了，但我隻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所以我們走吧，反正跟我在一起……”他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也是一樣的。”

我一時間有些沒聽明白，表情空白地望向他。

自顧自向前的小蛇聞言終于停了下來，轉過身高揚起頭顱，飛快地吐着鮮紅的信子。

我好像能從倒三角的小腦袋上看出忍無可忍的憤怒。鱗片貌似都有些炸開的尾巴尖翹起來，在半空中惡狠狠地指指面帶挑釁的靈魂湯姆。

我能看出它的心情很不平靜，因為尾巴尖來回戳指的動作做了好幾遍，仿佛這樣子就可以捅死他似的。

這動作似乎是在責問，這讨厭鬼是誰！？

伏地魔當然知道這是什麼，這麼問看起來更多地是表達對這片不識趣靈魂的不滿。

“這是……”我認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這是你。”

靈魂湯姆的目光回到我的臉上，火上澆油般誇贊道，“非常到位的介紹。所以認真考慮下我的建議吧。”

我疲憊地望向他，幾乎目露哀求，希望他快點停嘴，因為遠處細細的長條肉眼可見地膨脹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快要爆炸了。

黑色的豆豆眼兇光畢露，就好像在同謀害了自己的妻子與小三對峙的悲情丈夫

“道歉是沒用的，可至少讓我幫你。我知道你有恢複肉身的方法，但都需要人手。我可以暫時附身在巫師身上。做完一切後……”我幾乎半耳語般小聲說，“然後我會自己離開，不再出現在你眼前。”

我聽見靈魂湯姆在耳邊意有所指地笑了聲，看向小蛇，它果然變得更加怒不可遏。

我趕忙大聲解釋，“不是跟他，我自己走，一個人！我會找個安靜的角落，然後過完剩下的日子。”

“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是，他恐怕不會接受你的幫助。想想看，來自兇手的幫助，”靈魂湯姆彎彎嘴角，“一聽就有待斟酌。”

“隻是一個咒語，我發誓，”我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說，“隻要你不再肆意殺人，它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小黑蛇依然高揚着頭顱，豆豆眼直視着我意味不明，冷漠得讓人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