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這麼調侃,桐月的日子卻輕松愉悅。躺在梨樹下的藤椅下曬曬太陽,懷裡抱着貓兒,閑來無事煮茶讀書,真是快活賽神仙。
系統開始總是催促她趕快完成任務,桐月笑說:“不着急,你沒看見任務的進度不減反增嗎?”果然任務進度不知不覺已經到了75%。
這當然不是突然的發展。桐月離開衆人目光的時間裡,劉啟承受許多壓力。漢朝女子地位并不像後世那樣低,對女子要求也并不嚴苛。皇室知道桐月一事,沒有多加阻攔,願意接納桐月。然而薄姬(薄太後)要求劉啟娶自己的侄孫女薄巧慧,因此皇室提出的要求,劉啟應當以正室的禮儀将薄巧慧迎入東宮。
于劉恒和窦漪房而言,這是一樁很好的婚事。薄巧慧溫婉傳統,恬淡端莊,且是薄太後的族人,倘若薄巧慧嫁給劉啟,不僅鞏固了薄家的勢力,對劉啟自身得到薄家的支持也極其有益。而薄家作為外戚,也知情識趣,而今在朝廷中掌握的勢力不會讓帝王憂心,對朝廷上下都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再現諸呂之亂。
可劉啟不願意答應。桐月待他一直冷若冰霜,如今有了松動,再有薄巧慧入主東宮,一切都會付諸東流。他找了窦漪房求情,窦漪房甚為詫異,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這個兒子竟然已經生出了敢于反抗的勇氣。
她先是驚異,再是憤怒。劉啟作為儲君,本該平衡好各方的勢力,擔當起作為儲君的責任,可他如今的樣子,談何為君呢?她怒斥劉啟不知所謂。館陶公主劉嫖聽說此事,譏笑弟弟竟是癡情種,除了劉恒,薄太後對孫兒掃興的行為也極其頭疼,劉啟沒有将嘲弄和譏笑放在心上,為了讓父皇母後同意,他清楚知道,唯有父親或許能解開他的困境。
劉啟在宮殿外跪拜了一天一夜,劉恒還是讓他進了殿。青煙籠罩,劉啟進殿時,正見父親背對着他,身影籠罩在袅袅的煙霧裡。
他輕聲道了一句“父皇”,劉恒轉過身看他。歲月悠悠,他的鬓角已經增添了許多白發,唯獨雙眼明亮有神,依稀可見他年輕時的模樣。作為君主,他是樸素而溫厚的,作為父親,他是威嚴而少語的。他看着自己的太子,這個孩子已經長大了。
從前那個瘦小的男孩,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長成了合格的天潢貴胄。他眉目俊秀,衣履精雅,舉手投足,人才出衆,早不複幼時的懵懂無知。他不得不承認,在他幼年,他和妻子對這孩子忽視良多,用成人的方式去教導他,忽視了孩子本身的訴求。
“你母後氣病了。”
他開口道。
“是兒子的不是。”劉啟低頭認錯。
劉恒說:“哦,你的不是,你做錯了什麼?”
劉恒派人查出了劉啟和桐月的過往,雖對桐月不甚喜愛,卻不得不承認盧桐月在劉啟心中地位有迹可循。然而無論如何,劉啟的要求實在不是一個儲君應該提出的要求。
他冷笑道:“你阿母生了病,你大母合掩長信宮門不願見客。朕原以為你大了,該懂事了,可是你都做了什麼?”
劉啟原是低着頭,忽然擡頭看劉恒,眼裡似有一團火:“兒臣知錯,隻是父皇,兒臣也有一個問題想問您——不知父皇可否知道,兒臣每逢陰雨寒冷的天氣就會遍體生寒?”
他不待劉恒回答,又苦笑道:
“父皇不知,母後也不知。有太醫看着,堂堂太子,總不會因為小病小痛就命喪黃泉。”
“你們不會在意。”
“兒臣原以為,兒臣乃是太子,既然享受皇家恩澤,自小錦衣玉食,就應該承受它相應的條件。阿姐和弟弟自小更受重視與寵愛,還有劉賢之死,這些我都無話可說。”
劉恒愕然。
他知道自己和妻子的做法不妥當,但從劉啟的嘴中聽到毫不掩飾的指責還是讓他始料未及。
劉啟不去看他父皇的臉色,他攥緊拳頭,似乎要将這麼多年的痛苦與失落全部傾瀉出來。
“可是,兒臣遇見了盧桐月。她告訴兒臣,世上有一種花,永遠對太陽轉,她叫兒臣不要難過,因為她不會再讓兒臣被欺負、被漠視。”
“在盧家的幾個月,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盧桐月時時帶兒臣出去玩,她知道兒臣畏寒,于是為我做了護膝。她針線差,手又笨,為了縫制護膝,她安安靜靜做了好久,最後手指上滿是針線戳出的洞口。她送給兒子的護膝,不僅是兒子頭一次收到的禮物,也是兒子這輩子收到的最有意義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