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喻逢川說:“差不多吧。不過沈對沒去看過心理醫生,我們又不專業,判斷不來,就隻是随便咨詢了一下。”
周起燃問:“結果怎麼樣?”
“說是暫時輕度抑郁,沒有輕生迹象就是正常的頹廢狀态,慢慢會走出來。”
“真是庸醫。”
“啊?”
“我說,”周起燃偏頭,依依不舍把目光從海面收回來,難得給了喻逢川一個眼神:“庸醫。”
喻逢川挑眉:“你給解釋一下。”
“抑郁症根本不應該分輕重緩急,任何症狀都不應該,隻是治療方式不一樣而已。”
“并不是隻有輕生才是嚴重的,輕生,大多是因為對生活沒有什麼念想的人。但是這種人大多衆叛親離,或親人盡失,世間任何一點小問題都會導緻他們精神崩潰,急于求死。”
“但是沈對這種一樣很嚴重,他沒有衆叛親離,沒有失去親人,享受着世間許多人的愛和關懷,但他已經失去了繼續美好生活的希望,卻不能因此而死,辜負衆愛。”
周起燃偏頭看向這位好兄弟:“你能說,沈對這種症狀就比求死之人輕麼?”
說到一半,他終于想起來自己還要演戲,于是強迫自己用天真無邪的笑容繼續說話,“反正我覺得,人應該活得開心。如果四方衆愛也不能喚回一抹真心的笑意,那還不如死了算了。這種求生不如求死不能,哪裡又不是一種嚴重抑郁呢?”
“如果和你們咨詢的醫生說的一樣,沈對早該走出來了,早該知道自己就算無法參與比賽,也能繼續沖浪了,哪兒會像現在一樣,對沖浪如此敏感。”
這一場比賽很簡單,繞着範圍在海上沖上三圈即可,落水即淘汰,停止計分。
比賽快要結束,周起燃想去迎接沈對,于是拍拍喻逢川的肩:“壓力或是失意都不是抑郁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鑽牛角尖。”
“不過呢,這也隻是我自己的見解,當然還是要以科學解釋為重。”周起燃笑了下,總算舍得收斂自己狂妄的性子,一邊暗罵自己又裝上了逼,一邊逃一般離開了。
離開角落沒一會兒,工作又來了,因為原主人魚的身份,周起燃水性好得不得了,沒能迎接沈對,就被拉上快艇救人去了。
好在沈對争氣,拿了個第三名。
等處理完今天的種種瑣事,已經是黃昏。
“……小遠,你跟那沈對,真沒什麼事兒吧?”
“沒啊。”
周起燃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肩,“我跟他好得很。”
同事掃了一眼死死盯着這邊看,大黃昏還不趕回家吃晚飯在沙灘閑逛的沈對,皺眉:“那他怎麼不來幫忙。”
“随他吧,他估計是懶得動。”周起燃對此沒有異議,他表現得太明顯,沈對肯定對他有諸多懷疑,此時不願意和他搭話,上前示好是正常的。
“你真沒得罪他麼?”同事又湊近兩分,“他剛剛瞪你。”
說着又小心翼翼偷瞄一眼,頓時大驚失色:“哎喲喂還瞪我了!”
周起燃擡手掰開他的臉,面無表情。
可能沈對本來就是在瞪你吧。
哦不,那愛吃醋的性子,大約真的在瞪我,等我表态,順便瞪一下同僚而已。
周起燃“啧”一聲,低聲道,“小年輕真難哄。”
·
等做完一切,周起燃向沈對走去。
可他走一步,沈對就退一步,周起燃挑眉,幹脆道:“那行吧,還說送你回家呢,你自己回去吧,我走了。”
“什麼送我回家,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
話是這麼說,沈對還是向他走來了,冷着臉道,“但我可以,勉為其難送你一下。”
“行啊,正好我也有點累了,好在你念得我的好,怕我累極直接睡大街。”
“……誰管你睡哪兒。”
“睡你家也行。”
“我媽雖然常年不在家,但是你也别那麼白日夢。”
周起燃勾唇,點頭,莞爾:“這樣。”
走出沙灘,周起燃想着打個車,又覺得這夕陽墜山,雲彩翻紅的天空特别好看,說,“我們走路回去吧,也不算多遠,三公裡左右,就當鍛煉身體了。”
“你不是累麼。”
“那當我活該呗。”
“我沒這意思。”
周起燃不像沈對那麼磨磨唧唧的,幹脆回身拉住這人的手,一笑:“走吧。”
沈對沒有甩開他的手,任由他拉着,問:“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分數那麼低,不拿第一?”
“哦,是因為什麼?”
“……你壓根就不在意吧。”
周起燃回頭,“你可真難伺候,有些事情你得直說。直說你想和我分享今天的賽事,好奇我對你的态度什麼的。”
沈對大約覺得别扭,跟在後面半天沒聲音,半晌才說:“隻是因為,覺得沒意思。”
他垂眸說着,腦海裡閃過的卻是他在經過終點落水前,看到的奔向自己的身影。
他不想承認,在看到這人比賽結束後奔來,又被同事叫走時心裡的不快,一時覺得,這冠軍送别人也無妨,反正就是個兒戲比賽。
“正宗的比賽才不這樣,我覺得沒意思,不想陪那些小輩玩。”沈對重複。
“裡面有你學長哦。”
“在職業場上,我就是前輩。”
沈對聽見前面的人笑起來,說:“我們沈對好厲害,又大度,不和小輩計較名次這些。”
沈對:“……”
他正要說些什麼,卻見前面的人停了下來,轉身遞給他一張門票。
沈對接過,垂眸看着門票上的“水族館”三個字,又看看周起燃手裡那張,耳朵有點熱,問:“什麼意思?”
“約你去水族館玩兒的意思。”周起燃湊近貼着他泛紅的耳朵說。
随後退回原位,佯裝驚訝:“哎呀,沈對,你發燒啦?耳朵好紅。”
沈對咬牙:“你……”
怎麼這麼貼着男人站,也不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