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又甯難得由着性子噘嘴:“爹爹,您還打趣我!”
安清淮哈哈笑道:“你是你大師兄一手拉扯大的,我本以為你大師兄會把你教成一個嚴肅的小古闆,每年歸家你卻軟軟一團,黏人的緊,倒打消了我的疑慮。誰成想,我們黏人的小甯兒竟也有叛逆期,還玩了一把大的,雖吃了苦,瞧着倒也有幾分自立擔當的骨氣,還算成器。”
聽聞,安又甯不免忐忑:“爹爹,我叛出飛雲閣叛出正道,讓您難做……您、您不怪我嗎?”
安清淮一愣,知曉這小家夥又犯了多思多慮的毛病,便忍不住拉拉他的手,認真的看着他道:“那你後悔嗎?”
安又甯咬唇,半晌,頂着安清淮灼灼的目光,搖了搖頭。
安清淮笑道:“甯兒,你要知道,生而為人,很難不辜負所有人。”
“自你出生,為父對你的唯一要求,就是問心無愧,不負自身。”
安清淮緩緩道:“修道本就是修心。世道艱險,你很難讨好所有人,能做到為父的要求便已可立身天地,自由來去。甯兒,你已做的很好。”
“至于其他,爹爹還在呢!”安清淮沖安又甯眨眨眼,“你小小年紀,莫要如此操心,小心變成比爹爹還要老的小老叟。”
安又甯眼中淚意星星點點,心口卻覺得酸酸熱熱的,漾起一股暖意。
“至于你大師兄……啧,”安清淮故意皺起眉頭,逗安又甯,“等他不氣了,爹爹再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如今可不敢撞槍口。”
安又甯哭笑不得,又忍不住發愁,低落道:“大師兄果然還在生我的氣……”
安清淮本還想逗自家兒子,卻見兒子确實十分在意此事,想了想最後還是認認真真的勸慰道:“你大師兄想法自是好的,但也不能枉顧你的意願……不過不管如何,一家人,怎麼會有真生氣的時候?”
安清淮道:“我們都隻是擔心你罷了。”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撫上安又甯右臉處的錫銀面具,在安又甯下意識要躲的時候,收回了手:“甯兒,日子過的如何,隻有你自己才知曉,為父隻想讓你知道……”
安清淮一雙眼疼惜的望過來:“若此處過的不甚開心便回來罷,别處不容你,飛雲閣總是你的家。”
安又甯抿緊唇,沒有說話。
安清淮歎息一聲,知曉他向來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自己雖如此勸,但出于對飛雲閣在正道的處境考慮,這孩子怕是甯願自己橫死在外,也不願再回來拖累他們。
安清淮也不再勸,隻憐惜的去捏捏他的軟耳朵。
一陣靜默過後,安又甯欲言又止,思了又想,終于還是岔開話題,問到了母親:“母親如今身子可還康健?”
提及此事,安清淮的臉色凝重下來,他斟酌了片刻,才道:“你娘親病情又重了些,不過不要緊,如今隻差一味仙草,為父馬上就要湊足丹王所說的藥引了,你娘親的病很快就會好。”
安清淮讓安又甯不要擔心:“為父打聽到那味仙草長在魔域的萬獸澗,為父看過你之後,便要出發去此地尋找。”
安又甯聽聞卻是一驚,脫口而出:“萬獸澗毒蟲妖獸數不勝數,還有各種毒瘴幻域,萬分兇險,爹爹不可去!”
自安又甯記事起,就知曉爹爹曾去丹心派丹王處求藥。
丹王卻隻給了爹爹一張藥方,說湊足藥引母親的病方有希望,為了這一絲微渺的希望,爹爹常年奔波,處處找尋那一味味刁鑽罕見難得的藥引。
安又甯知曉父親對母親的愛意,從不相攔,可這次是向來有進無出的魔域萬獸澗!
四方城與北望城東郊毗鄰,萬獸澗便在北望城極東南之地,向來是隔絕南邊無定派狹長地域的天險之一。
既是天險,便無一不危險。
飛雲閣不僅因他在正道處境尴尬,當年又堅決反對過其他門派清除紫光閣一事,本就做事艱難,如今爹爹要去萬獸澗,卻不從無定派的地盤入萬獸澗,一來怕是因為爹爹自己心中膈應,二來就應是無定派不允了。
爹爹若真從無定派入萬獸澗,定要與無定派商談代價,爹爹不願與之打交道倒可以理解,可先不說萬獸澗本身如何兇險,以爹爹的正道身份,行走在魔域本就面生招眼,從北望城入萬獸澗,豈不更是步步危機!
安又甯擔憂又焦急的抓頭發,甚至單是想想情緒都開始有些應激,他霍然起身,垂在袖袍下的手指開始痙攣,瞳孔内是揮之不去的驚惶恐懼:“爹爹,您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