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嬌往後一看,趕緊勒住馬:“爹!”
她看見宣盛的胸前暈染出一大片的血迹——宣盛感覺自己的腹腔被穿透了,好似通着風,身體無力癱軟從馬上歪倒跌落。
宣嬌連忙下馬跑回去,摟住父親,“爹,沒事的,女兒帶你去找大夫,沒事的。”
說着,眼淚嘩啦啦止不住得往下流。
宣盛搖搖頭。
“你聽我說,跟着你杭師兄,往北逃,逃得遠遠的,好好活着和,别再回中原了。還有,”他費力喘氣,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兒,說話斷斷續續:“小心守家,小心,,,,,,”
話未說完,宣盛的瞳孔放大,倒映出漫天的雲霧,終于阖上眼。
這一輩子,真累啊,可惜,還有那麼多的遺憾不甘,無法圓滿了。
“爹!”
最疼愛她、一直庇護她的父親,永遠離開了。宣嬌内心的悲傷如山似海,千言萬語最終也隻化作這一聲深情的呼喚。
今後,她再也沒有父親了。
“掌門!”杭一葦也不禁潸然淚下。
他出身富戶,可惜幼時父親意外去世,叔叔繼承了家業,雖不曾薄待于他,可府中主人以換,下人多話,嬸嬸又刻薄,他到底住得不自在,十三四歲便一心出門闖蕩。
後來機緣巧合入了拂雲派,因着入派後和宣嬌關系不錯,也頗得掌門照顧,師父對他一般,可礙于掌門的面子該他的從未少過,還有的多。
——掌門對他卻有恩情。
看着掌門的遺體,明明幾個月前見面時,掌門還叮囑他好好保護宣嬌,莫讓她在山下受傷。
杭一葦恍如隔世,這時才真切有了拂雲派已徹底煙消雲散的感覺。
時間不會容忍他們悲傷太久。
宣嬌不忍父親曝市荒野,又不願将父親草草埋葬,兩人商量着,将宣盛橫放到馬上,先離開此地,去下個鎮子的義莊買副棺材,請駐莊道士在風水之地葬下。
劍昌城一個遠離戰火的宅院裡。
微君面壁站着,嘴裡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葉莫剛得了一個壞消息,心情不爽利得很。一走進院子,遠遠看見微君的嘴唇開開合合便心中起疑,但他也知道這就不是個正常人,湊近了仔細聽,原來是道德經。
“嘿,傻子還會背經文,又癡又怪,倒是不蠢!”
于是不再管他,隻一心盯着主屋的動靜。
屋裡,祝璧歸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君兒,不是我要陷你于不義,而是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你因拜師拂雲派,本就被官府緝拿,我早已傳信你外公幫你解決此事。可你要繼續摻和下去,朝廷必不會輕易揭過此事。劫獄可是大罪,你要看着我們守家也滿門抄斬嗎?”
祝璧歸一臉憐愛的看向兒子,語重心長地勸告着。
守越君知道他此舉有些冒險,可他有把握全身而退。何況,“母親,您不是早就知道孩兒要劫獄,怎麼之前不曾言語,今日才突然阻攔,還和白蓮派的人在一起,莫不是被人脅迫?母親,若有人欺辱您,兒必定給您報仇!”
天曉得他被白蓮派的人悄悄告知母親來此時,心中有多害怕。
“沒有人威脅我。是我不希望你出事。”
“白蓮派霍亂江山,害了江南多少人!”守越君隻以為祝璧歸是懼怕白蓮派的威勢,饒自憤怒着。
“你說得這是哪裡話!”聽了守越君的話,祝璧歸卻仿佛氣到了。眼淚也止住了,滿臉怒氣拍着桌子說道。
“莫要聽多了那些個流言便信以為真。倘若白蓮派當真如朝廷所言是邪魔外道,為何又有那麼多的平民百姓甯肯相信邪教也不信朝廷呢?”
“你常年呆在拂雲派,許是門派間不合多有污蔑,隻是虛妄之言不足為信,你若親眼看看白蓮派的人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事,便不會生出如此誤會。”
“百姓愚昧,迫于生存才依附于白蓮派。”守越君着實不解。“母親又為何對白蓮派有這般大的好感?”
守家雖已落魄,可到底底蘊尚在;父親去世後,他雖入拂雲派,也守家卻同江湖沒了其他聯系。
母親雖非深閨夫人,可按理說,也不會接觸到白蓮派呀!
想他當初入了拂雲派,可拂雲派在母親眼中也不過平平,這白蓮派的人,究竟給母親喝了什麼迷魂湯!
祝璧歸無話可說,忽地,她面色悲戚,“君兒,你大了,有些事我也不該瞞你了。”
“其實,你父親的死,和朝廷有關系。”
“什麼!”守越君愕然,他瞪大了眼看着祝璧歸,一股氣湧上許久才緩緩呼出。
拳頭攥得死死的,脖頸處青筋暴起。
“母親,究竟是怎麼回事?”